莫千澜立于正堂前方,罕见地穿了官服,衣紫腰黄,宽袍广袖,层层叠叠,将他堆似白玉,长翅幞头纹丝不动,不露丝毫情绪。

莫聆风站在他身边,换了一身从未穿过的新衣裳,面目用力洗刷过,搓的满面通红,其余全都未变。

不到片刻,殷北疾步进来,报莫千澜敕使到来。

莫千澜一甩双袖,领着众人跪倒在地袖子甩的虎虎生风,恨不能一袖把敕使抽回京都去。

纵然两袖清风,也不能扭转乾坤,只将金狻猊香炉中的烟气打乱,随后又袅袅升了起来。

敕使领着大小一干人等进来,眼见排场已齐,也不废话,开读诏文:

制曰:莫家女、性柔娴、肃端方,朕承宗帝遗训,爱及莫家,宠其有行,可封真阳郡主,启临宫之府,长居朕左右,有司择日备礼册命。

敕使话音落地,莫府一片寂静,连风也不动,莫千澜俯首于地,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邬瑾低头看着膝盖下方的青砖,无比惊愕,嘴唇微张,以余光去看赵世恒,却只能看到他伏跪于地的一段侧影,脊梁拱起的幅度在微微颤动,不知是压抑着惊,还是压抑着怒。

两年前的试探、交锋告一段落,就在众人都平静生活,各自前行之时,却突兀的在此时再续一章。

在他是突兀,于在天子,却是蓄谋已久明晃晃、赤裸裸,不由中书、门下共议,以免走漏消息,直接由宫中内侍充作敕使,秘行至宽州,宣读于众,昭告天下。

良久,他才听到莫千澜的声音:“臣叩谢天恩。”

莫千澜波澜不惊的谢恩,不等敕使开口,自顾自站了起来他一起,莫府上上下下自然也全都跟着起了来,全然忘记了莫聆风最应该谢恩。

面白无须的老太监已经成了精,并不强求莫家兄妹做作一番,见莫千澜伸手,立刻恭而敬之地捧出敕诏,交至莫千澜手中。

莫千澜扭身,随手将圣旨抛至香案上,大步进入正堂,先是一摸桌案上茶壶外侧,随后拎起茶壶,迈出门槛,走下台阶,越过香案,到了敕使面前。

赵世恒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此时见他请茶不像请茶,神情也是似笑非笑,目光更是怨毒不已,心中暗道糟糕,刚要迈步上前,莫千澜却已经将那大茶壶在敕使脑袋上砸了个粉碎,里面温热的茶水哗啦啦浇了敕使满脸。

“张供奉?张供奉!”

“血!”

“节度使打伤敕使,快走,去馆驿,告知宽州知州、知府,奏文陛下!”

“节度使藐视天威!”

敕使团中大小内侍蜂拥而上,扶住敕使内东门司、供奉官张愿林,张供奉头晕目眩,颤颤巍巍去摸额上痛处,只觉触手黏腻,满目猩红,摇晃两下,直直往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