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回去!”他扯着嗓子大喊起来,“往回退!不要入城!”

一旁令旗还未晃动,在一片嘈杂声中,他们竟然听到了拉弓搭弦之声!

不是一张弓,而是无数弓弩在瞬间拉开了弓弦。

下一瞬,密密麻麻的羽箭从空置的屋子里射出,街道上的永镇军还未回过神来,便已经被万箭穿心。

随后一排排身穿黑衣铁甲的士兵突然钻出,拔刀向城楼,齐声怒吼:“杀!”

杀声四起。

永镇军指挥使大喊:“撤退!撤退!”

但他撕心裂肺的吼声被密集的厮杀声淹没,城楼下方鱼鳞阵中士兵还在往上冲锋,直到锋利的刀刃如暴风一般卷向他们的脖颈,他们才知道莫家军并非慌乱,而是早有埋伏。

反攻如同疾风骤雨,席卷而来。

指挥使想从云梯回撤,可下方全是往上爬的士兵,他一脚踏下去,胸前忽然一痛,来不及查看,上方便有热油泼了下来,手上一滑,整个人往下坠去。

莫家军分作四路,一路守住西、南、北三个城门,一路以弓箭重弩射杀下方永镇军,一路使用热油、大石、火引,专门毁坏攻城器具,一路精兵,斩杀露头的永镇军。

城楼下方,在猛烈的还击之下回神,然而没有军令,只能进不能退,云梯不断推进,士兵不断从高处跌落,摔在尸体上、血泊中、泥地里,粉身碎骨。

一重接一重的拼杀过后,城楼下方源源不断的攻势终于停下,只剩下攻城器上火焰久久不熄。

永镇军一万先锋几乎全军覆没,重伤不下两千,轻伤者不计其数。

城楼上,莫聆风一手提刀,一手抹去脸上血迹,从女墙边撤离。

身边尸体堆积如山,血已粘稠,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和鲜血撕扯。

城楼下大军主力、将领,并未损伤,这一场攻城战,她和唐百川,没有输赢。

她走到城楼下时,见邬瑾不知何时到来,穿一件半旧直袖长衫,站在满地狼藉之中。

邬瑾走向莫聆风:“可有受伤?”

他脚步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但身后依旧留下了一串血脚印。

莫聆风摇头:“伏击战好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

这时,天才刚刚放亮。

金乌一跃而起,大放明光,照着血泊,照着敌军的红色绣衫,照着铁甲,竟淌出五彩争胜、流漫陆离的明媚华光。

日光照在人身上,反倒有了阴影,面上光影不定,明暗变幻,连人的眼睛都陷入眉骨落下的阴影中,看不真切。

春风不温柔,吹动邬瑾衣袍,如利刃,试图切割掉邬瑾身上与圣贤共鸣的仁心。

邬瑾本可以和其他文官一样呆在知府衙门,眼不见为净,但他仍然出来一观观他造的杀业。

“将军!”游牧卿从城楼上追下来,“将军,敌尸丢下去还是焚烧?”

莫聆风驻足:“丢下去。”

游牧卿点点头:“敌军还有伤者在城里,我也一起丢下去吧。”

邬瑾忽然道:“将军,敌军尸首不如挖大坑葬南城,伤者关押医治,他日将军东去南下,百姓知您仁心,自然归顺。”

莫聆风看着他,见他冠带、衣物都被风吹的贴在身上,人却还直立着,通身骨头比铁甲还硬,比雪松还要笔直清寒。

他学圣人立心、立身、立世,越经风雨摧残,越能见其骨相。

她没有驳他,挥手示意游牧卿去办,往中帐而去,走出去十来步,再次停住脚步:“邬瑾。”

邬瑾也跟着停下脚步,面向她:“在。”

莫聆风道:“《庄子》天下篇中说‘是故内圣外王之道,暗而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