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李一贴拎着药箱匆匆赶来,看一眼邬瑾的手指头,“嘁”的一声冷笑:“没事,十根手指呢,慢慢折。”
他摆弄一下绑好的木枝:“就这样吧。”
给邬瑾随手包扎过头上擦伤,他看邬瑾拱手,转身就走:“别谢,当不起,折寿。”
邬瑾坐下,断指痛楚徐徐袭来,手臂如铁一般搁置在椅子扶手上,他闭上眼睛,片刻过后睁眼,看向莫聆风。
莫聆风一直盯着他,目光没躲闪,但是慌张,有点怯,有点不知所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没能说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发现莫聆风的手指骤然蜷缩起来,是个想要起身的姿态,又强按着自己坐了下来。
邬瑾伸出右手,揉了揉额头,端起茶盏,一盏茶下去,让自己的五脏六腑熨帖一点,不必在一起一落中煎熬。
他想莫聆风对自己有情,也有愧她对泽尔满不在乎,一笑置之,对自己则是坐立难安。
沉默良久,邬瑾终于开口:“你不能成婚。”
莫聆风攥在一起的手指松开,如释重负,紧绷的身体悄然放松,坐在椅子里往后一靠,仰头看头顶藻井,鬓角已经汗湿。
殷北走进来,送来饭菜,两人对坐一桌,吃完饭,石远来了,邬瑾和他在前堂谈了一阵作坊的事,写一封信送去湖州,知府衙门曹官送来许多杂务,他一一处置完后,伏案书写,听到莫聆风进了前堂。
她打开窗,让风吹进屋中,天变的快,白天还热,晚上风里就有了湿冷的水汽,烛火在灯罩中晃动,前堂的桌椅添上黑影,越显得沉重。
她搬来一把椅子,挨着邬瑾并肩坐下,两人胳膊相碰,衣香交缠。
“你在写什么?”她伸长脖子往桌案上看。
邬瑾搁笔,用镇纸压住哗啦作响的竹纸,他写的字斟句酌,换了好几张竹纸。
“婚书。”
莫聆风“嗯?”了一声:“谁的?”
邬瑾将最上方那一张拿起来,两手整平,交给她看:“我们的。”
他的手很烫,捆着手指的木条突兀地刮了莫聆风一下,莫聆风低头看去,上书:“三世联姻,礼同掌判,合二姓以嘉姻,邬某岁迈,天资愚鲁,早从贤士,能问诗礼,伏承莫家娘子,能佩刀兵,能驭雄狮,敢倾斋明,增宗祀之光,结无穷之欢。”
邬瑾低声道:“我会请父母过目,去知府衙门用印,你愿不愿意用印?”
第380章 吃螃蟹
莫聆风将婚书轻轻放回桌案,起身道:“我去取印。”
她走出门,天已经黑透,往二堂走时,惊动了栖息在树枝间的山鹛,先是一只山鹛叫唤,随后迅速蔓延成一片,聒噪的令人头疼。
她随手捡起一根树枝,狠狠打在枝叶上,宿鸟惊飞,把她的心也打的飞了起来。
她太稳了莫千澜的死带走了她身上本就不多的感情,她真的成了一场风,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空空荡荡,外面的热情,总是很难填满她的空洞。
邬瑾的婚书,让她悄然沉在地上,绽出一朵心花。
走到二堂,她站到桌案前,看到搭放在椅子扶手上的鹤氅,便拿在手中,把脸埋下去用力一嗅,想从中寻找莫千澜的气味。
捂着脸站了一会儿,她失望地放下鹤氅人没了,衣裳上的气味便只剩下沉香的香气,没了人气。
从桌案下方取出她的私印,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又折回来,换了一枚印章。
大步流星回到前堂隔间,她拿印章摁上印泥,“啪”的往婚书上一盖,连着两张,豪不手软。
邬瑾悬着的心落下,埋头一看,就见婚书上落的是莫千澜的印。
莫千澜是莫聆风兄长,用他的印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