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吐掉嘴里一口饼,呆着脸看邬瑾:“这是饼还是驴皮?”

随后她递给殷南:“你尝尝。”

殷南对着饼生拉硬拽,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孔武有力,很快便吞了下去。

邬瑾拿过一张饼,撕成小块,给莫聆风泡在茶盏里:“泡着吃。”

莫聆风就着热茶吃完一个,累的嘴都合不上,伸手揉搓脸颊:“干脆方圆十里都挖一遍,总能挖到。”

她起身去铜火盆盖上拎茶壶,左手取过茶盏,正要“吨吨吨”倒茶,邬瑾欠身,从她手中提过茶壶:“我来。”

他倒上茶,收拾好饼和糖三角,一同放到铜火盆盖上,掏出帕子擦干净桌面,抽出刚才夹进去的纸铺开,指尖在上面一点:“我对比了元章年间朔河河岸的变化,洪涝变化不大,但地动后变化很大,除元章年间,还需找出熙正、天佑年间,地动之后的鱼鳞册。”

纸上是他画的历年河岸线。

莫聆风对着茶盏吹了两下,喝上一口,捧着茶盏,弯腰看纸上起伏的线,看过后,抬头看了邬瑾一眼。

邬瑾在李一贴的暴躁调养下,气色渐好,貂裘搭在宽肩阔背上,不显累赘,更显颀长,只需言语稍稍俏皮,神情微微动人,便是风流人物。

但他太端正,太古旧,做人做事都是一丝不苟,掩住了许多的风采。

邬瑾抬头:“怎么了?”

“我看你好多了。”

邬瑾笑着收拾好看过的鱼鳞册:“是,李大夫说等到开春便可行针,导出邪热之气,养两年终身无碍。”

他抽出一张竹纸,写下熙正、天佑年间地动年份,交给莫聆风:“就是这些了,看完便差不多了。”

莫聆风放下茶盏,接过竹纸,闻到邬瑾身上淡淡药气,心中骤然一疼,眼眶悄悄湿润,故作松快地扭过头,将纸交给殷南:“让人取来。”

她垂首自嘲:“莫家人会藏东西。”

如同她,将莫千澜变成深潭,藏在心里,潮湿她的余生。

邬瑾只做不知:“是,藏在这里,非得寒冬腊月才能动土,可这天气,往下挖一寸都难,要把东西挖出来,人、财、物,一样都不能缺。”

要是埋在其他高山峻岭,今日挖不了,明日再挖,春夏秋冬,四季不停地挖下去,总能看到东西,埋到朔河边,却只有冬三月可以动土。

这一次,莫聆风有备而来,宝藏却不在原地了。

整整一日,邬瑾便窝在这间屋子里看鱼鳞册,莫聆风被韧性十足的饼折磨的死去活来,让殷北回城取饭菜来。

酉时初刻,殷北打马而归,带来莫府三名下人、四个食盒、一张四方桌,挤进屋中。

“将军,”殷北低声禀告莫聆风,“京都敕使到了。”

莫聆风看一眼邬瑾邬瑾心无旁骛,埋头书海,早年的鱼鳞册缺失不全,他不得不从其他地方查找。

“出去说。”莫聆风带殷北出门。

雪停了,天色成为一种温柔单薄的青色,像一层纱,蒙在人身上,一点点转暗。

“来人是谁?”

“姓张的太监,住在侯赋中府上,去咱们府上报了信。”

“去没去通判府?”

“去了,邬意去送过信,咱们现在回城吗?”

莫聆风摇头:“晾着他,不许他出城。”

“是。”

她转身入内,将邬瑾从书山里挖到桌上,吃了两个素菜包子、豆腐、冬笋,邬瑾吃了一瓮烂羊肉汤,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屋中点起烛火,天色彻底暗下去,邬瑾摸索茶盏,一饮而尽茶盏中只剩下几滴冰凉的水,他打湿嘴唇,放下茶盏,不言不语,继续去翻天佑十年府志、县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