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报应,我会去地狱中领受,我也会付出巨大代价,让边关平静十年,同时保住莫家。”

邬瑾不给他任何思考时间:“什么代价?”

莫千澜和盘托出:“和谈时,只要金虏在誓书中让莫家主宽州,十州之财,我就拱手相让。”

邬瑾道:“我不相信你。”

莫千澜饮半盏茶:“我的死期,不过数日了。”

屋中忽的静了下去。

大雪纷纷飞,寒风凛凛过,炭火灼灼烧,天地寂寂声。

邬瑾一征,万千疑惑止在胸中,凝视着莫千澜的面孔,难以置信,又早有预料。

因为这一天早晚会来。

他端起茶盏,在氤氲的热气中,看到茶盏荡起一圈涟漪,才知自己落了泪。

纵使莫千澜罪恶滔天,满手鲜血,是地狱修罗,他依旧为他落泪。

莫千澜这一生的波澜壮阔,少有的欢欣,伴随大半生的病痛,都走到了尽头。

与此同时,他的疑虑也因此解开。

莫千澜为何在十月初二日,得知他死谏的消息才选择行动。

因为他是莫千澜物色的托孤之人。

他想起第一次见莫聆风时的那一夜,裕花街的五光十色,靡靡之音,醉生梦死,一个小姑娘,坐在兄长肩头,用一双早慧的眼睛扫向他,看穿他的困顿窘迫,使横隔在他们之间的东西无声而碎。

原来悸动,真的只在一瞬。

她最爱的兄长要死了,他不能、也不会丢下她。

而他是第三次,做罪无可恕的共谋者不要过问州府衙门失火,不要管魏王被囚,不要参与和谈,闭上眼睛,闭紧嘴巴,不看那些枉死的人。

往后还会有第四次、第五次……无数次。

喉咙里有铁锈味,他咳嗽一声,又把血咽回去,压下腹中剧痛。

莫千澜起身,拄着玉杖,走到邬瑾身边:“我会让刘博玉前往金虏送信,黑暗里行走的人,也自有他的用处,你若还是不信,可以在这里等。”

他伸手摸向邬瑾心口:“我的话都说了,那么你对阿尨,是否也真心相待,矢志不移?我能否将她托付给你?”

他的气息随着声音一点点吞咽入腹,暗沉嘶哑,是曲终人散时的一点余音,颤颤巍巍,吊着一口气,不想断绝,不愿离场。

然而世事不由人。

邬瑾胸中壅塞的厉害,只觉莫千澜一双眼睛看到自己心里,点了点头:“是。”

他推开莫千澜冰冷沉重的手:“但我并非赵先生。”

“我知道,”莫千澜松开手,慢慢走回去坐下,“我知道,要颠覆天下,需要杀伐,要聚拢人心,需要仁爱,这一点,你比世恒好,百姓也会因你而得福。”

他从容操纵邬瑾,就像操纵局中任何一个人。

第340章 相似

莫千澜看的清楚,邬瑾正在忍受煎熬。

邬瑾十年前都不会说谎,而现在,他将要打破自己建立起来的圣人屏障,适应混乱的宽州,加入到这场颠覆天地的战争中去。

甚至到了现在,他的眸中仍然有疑惑两朝誓书真能换来皇帝的隐忍?十年之间,莫聆风以何立足?莫千澜的真情实感之下,还掩盖了什么目的?

一个聪明人,把自己的疑虑都收了回去,把他能博取同情的苦难也收了回去。

他寒窗苦读,一朝高中,又跌落谷底,带满身伤痛,向莫聆风递出真心,又自罚着刺痛自己的血肉,以免自己忘却初心,逐渐堕落。

可怜。

莫千澜慢慢往后仰,认为邬瑾的痛苦和自省必须伴随一身他终会认识到自己是这天下的半主,若没有这份自省之心,就会对阿尨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