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聆风凝神看了半晌,直到太平车全都进入营地,遮挡在了金虏展开的苫布之下,她才出声:“这么遮遮掩掩,会不会是火药?”
“火药”二字,如同惊雷,劈的种家庆动弹不得。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回答,“火器坊在南北作坊是由禁军把手的,内外不通,金虏若真能将其偷出来,堡寨早已经守不住了。”
莫聆风反问:“若是他们自己做呢?”
种家庆皱眉不语,片刻后才道:“有可能。”
两位将军,一位风华正茂,一位垂垂老矣,却都历经过无数战争,从尸山血海中活下来,在对答之间,都感到了心惊。
金虏地狭产薄,劳其筋骨以能寒暑,因此多良将、锐兵,前朝开始便有金虏“满万不可敌”之说,如今据弓箭手多番瞭望,早已经有了万人。
再加上火药,这一仗,难熬了。
种家庆沉默半晌,忽然问:“你多久没回城了?”
“三个月十九天。”
“给你一天式假,回去看看你兄长。”
“是,等我回来,再写军情急奏,您呢?”
“我就在这里守着,我从军第一日起,便已经准备好以身殉国了。”
第250章 生死论
宽州城内,尚不知大战在即,一片宁静祥和,夜风之下,不少人出门纳凉,东游西逛。
莫聆风带领亲兵回到莫府,先吩咐厨房里做冰乳酪和槐叶冷淘,进了二堂,一边脱去软甲,一边对莫千澜报喜不报忧。
等姨娘们给莫千澜喂完药,她见月色明亮,繁星满天,便让殷北在院子里放上软榻,和莫千澜一同在院中赏景。
姨娘们手脚利索,轻手轻脚将莫千澜运到榻上,奶嬷嬷也赶了过来,张罗着摆上桌椅板凳和吃食。
“姑娘,冰乳酪只能吃一盏,槐叶冷淘倒是无妨,我让他们再配上一碗热汤。”
莫聆风对奶嬷嬷的话充耳不闻,挨着莫千澜坐下,埋头在他身上狠狠一嗅,她抬起头,捏了捏自己的鼻子:“阿尨是小狗。”
奶嬷嬷无声一叹,闭上嘴,退了出去。
下人们都退至两侧,垂首不语,几盏烛台放在角落,不至于扫兴,又能看清。
稍远之处熏着干艾草,驱赶蚊虫。
莫聆风拿银勺吃了一粒糖水浸的杨梅,想再吃一粒,又想留着肚子等冰乳酪,就在此时,院门外响起了程廷的大嗓门:“二狗!”
他单手拎着酒坛,一脚迈进门槛,直奔桌边:“回来的巧了。”
将酒坛子“砰”地放在桌上,他转身面对了莫千澜,不由自主站直身体,绷紧了皮,拱手行了大礼:“姑父,侄儿来看您了,这是一坛虎骨酒,侄儿专门送来给您补一补。”
饶是莫千澜已经离魂,他直面莫千澜时,心头始终犯怵。
直起身,他松了口气,不与莫聆风对坐,扭身坐到她手边,伸手捏了颗杨梅:“你可算舍得回来了。”
莫聆风看泽尔提着冰鉴进来,眉飞色舞地让殷北拿开虎骨酒,腾出地方:“许惠然有了身孕?”
杨梅顿时呛进程廷喉咙,他“咔咔”几声,又“吭吭”两声,憋的脸红脖子粗,殷南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他“噗”的一声,将杨梅吐出去老远。
“你......咳咳......你怎么知道的?”
“三个月,你给我捎信,回来了七趟,要么是许惠然有孕,要么是许惠然有病。”
“呸呸呸!”程廷又咳嗽两声,“别乌鸦嘴,乳酪有没有我的份?”
莫聆风揭开冰鉴,里面放着两碗雪山似的乳酪,一开盖,碗壁上迅速凝结出无数水珠,一道道往下滴落:“有你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