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广陵心烦意乱地把前两天积攒的文件潦草看完、签字,然后点起烟在书柜前面驻足。眼睛平视的两层摆满了书,有些看过了,有些还没拆封。
抽了一半的烟灭在烟灰缸里,周广陵走回书柜前发狂似的把书一摞一摞地砸在地上,语文教材、教育学著作还有名著小说散落堆叠。都是送王照安回家那天买的。他还得意自己开了窍,知道以后根据什么去听她心里的话,看她走过的路。真贱啊。
他蹲下身去捡起一本来,是王照安最喜欢的音乐剧的原著。
翻开夹着书签的地方,书页上写着,“地上有一盏昏黄的灯笼,照亮了一个地下泉眼,泉水咕噜咕噜地冒出来,然后迅速渗透到我身下的地面。我头枕着那个黑衣人的膝盖……”
他两指捏住右半边书本的上端,另一只手猛地用力,把书从书脊处硬生生撕开。
又捡起一本,不是小说。这本书很厚,名词和理论很多而且枯燥,对他而言,这比当初叶秋实给他安排的那些金融财经之类的课程还要难学。可是王照安学这门课学得很好,所以他读的时候很有劲头。
这本书实在是厚,撕起来都那么费力气。周广陵坐在地上,咬着牙用两条手臂的力量去拆那本书,终于把它拆成了一小叠一小叠。他拿起一份来,转身喂给碎纸机。
纸张破开的声音刺啦刺啦的在屋子里响个不停,碎纸机很快饱了,他把碎纸机肚子里的纸屑一股脑倒出来,然后再喂,再倒,再喂,再倒。到最后他撕书撕得手臂肌肉酸痛颤抖,可那摊了一地的书才消失了五成。
周广陵摘下眼镜合到一边,鼻腔里全是新书的纸张味油墨味。
茫然地看着自己被如山堆砌的白色碎屑和书籍残骸包围,他缓缓弓下背,掌根按了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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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过去,失踪调查没有丝毫进展,王照安本人的护照也没有出境记录。
阿九提议查替头护照的信息,然而周广陵却有些顾虑。和崔局的关系再近也是能少一个把柄就少一个。况且,万一王照安真的用假身份成功入境香港,查到以后就要治一个偷越边境罪抓回来坐牢。让叶家知道了,兴许她刑期还未过半就意外死在监狱里。
一旦做出决定就没办法后悔,周广陵想了又想,还是没走出这一步。
“找人向学校核实王照安录取信的真假。如果是真的,开学之后弄到她在教务系统登记的地址。”他对阿九说,“继续盯着她母亲和许家宁那里。还有……李自明。”
录取信是真的,然而到了一月份,并没有这样一个中国学生到学校注册。
几个月里,许家宁回了温哥华,进入表亲的画廊工作,日子过得毫无波澜。在王照安舅舅的签字同意下,于英和姐姐搬出了养老中心,两人凑了凑存款,在老家附近的小城买了套房子住在一起。而李自明和女友赶在元旦假期后的第一天就领证结婚。
似乎王照安身边的人都把她忘了,而她自己也像蜕皮一般脱离了与过去的一切联系,泥牛入海,再无踪影。
二月一号是周广陵的生日。原先他会到1332喝点酒玩一玩,可今年这天正好是大年初一,1332的人两天前就走空了。夜店冷清,关门大吉,滨江路车水马龙,盛夏酒店的正经生意依然红火错峰出游的人们促成了新的高峰。
高勖打来电话让他过两个小时到锦山麓12号吃晚饭。
站在落地窗前,周广陵向江对岸望去。千广市的冬天晴天不多,天色总是乌沉沉的,不过江畔的楼宇永远灯光熠熠,尤其是盛夏之帆的大楼。再向下看,步道上游人如织,小观景台上似乎还有人在唱歌。他转身往酒柜走去,抬眼瞥见了紧闭着的副卧房门。
将近七个月过去,王照安的痕迹却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