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书, 也算是半个御史。一路上的脚程都有人盯着详细上报,自三日前入了钦州地界, 钦州的府台孔肃桓便辗转反侧了三日, 连白日里处理公务都是哈欠连天。
他心里不踏实,个中因由自然同闹得沸沸扬扬的田产案有关, 但这样的事没人敢放到台面上来说,即便心中郁结, 平日里也只能自己咽下去。思来想去, 在大理寺到的前一日,他把师爷元嵩邀来了府里摆了酒。
钦州的的夏随着北地而来的风而落了地, 院中的老松枝叶见了枯败之色, 叶子纷纷扬扬地落在院子里, 一场雨后,满目的萧索。
“明日这个时候, 咱们就该设宴招待京中来使了。”丫鬟过来上了酒菜便退了出去, 孔肃桓吞了口酒, 沉声道, “李怀山惹来的烂摊子。”
“兵来将挡, 急也无用。”元嵩倒是神色淡淡, 他随意地坐着,伸筷子过去夹了羊肉囫囵吞了,“数年如此, 要查就让他们查, 没有实证, 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州府失职,人头落地的是他李怀山,同咱们有何干系?”
“怕就怕在找到了实证。”孔肃桓没动筷子,“李怀山这个蠢货,以为阁老的弟子那么好当的?年纪小又如何?崔德良是什么人,那可是帝师!经由他手调教出来的,看看现在内阁的姚言成就知道了,一个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温明裳可不是姚言成。”元嵩哼了声,“姚家虽是商贾,但到底姚言成是他们家的嫡出公子,放他拜入崔德良门下,姚家也不会吝啬在他身上倾注心血。可这位呢?哼……出身未必能决定什么,可你生于何处,你眼中老早就装下了属于那处的风光。”
孔肃桓拧眉,叹道:“我知道你是何意,可七日就能摸到李怀山的门路,心性二字,恐怕掣肘不大啊。”
“衡章,掣肘二字,不是我们给的。”元嵩叫的他的字,“温明裳要查李怀山,那就让她去查,定个罪何其容易?她若是个聪明人,就该懂得见好就收。可若是再往下查,各方势力纵横交错,不用我们动手,自然有人看她不顺眼。”
“可若是她执意如此呢?”
“那便让她永远留在这儿,也无不可。”元嵩目光阴鸷,酒杯被他砰的一声搁在桌上,酒液倾洒,“要查百姓,让她去查,那帮子暴民,难道你以为会给从皇城来的人有什么好脸色看?李怀山入狱,有人感激她,但更多的,是觉着她为一个利字。”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她胜在了是崔德良的好弟子,也败在这个身份上。在百姓眼中,她依旧是自云端而来的贵家子,没人会信她满心为了他们要个公道,若是有,也不过是为了她仕途平顺,寻个合适的垫脚石罢了。”
落下的花瓣飘落在杯中,酒水被漾开一圈圈的涟漪。
孔肃桓木着脸夹了一筷子凉菜咽下,看着仍旧是有些食不知味,他默了许久,又道:“那,洛清河呢?”
元嵩的筷子一顿,面上似乎也跟着有了一瞬的凝滞。
“李怀山的这笔买卖做得太大,他惹谁都不该惹洛家。”孔肃桓道,“洛清河为何会跟着诏令过来,你我都清楚。我的人有传讯,言说她与温明裳不和,她不信人家,这次出京又带了亲信,难保她不会亲自在暗中做些什么。”
“而且有她在,你敢当着这位的面,动大理寺的人吗?”
“她未必会保温明裳。”元嵩咽下一口酒,“陛下的诏令没有这一条,人活着自然是好,可人若死了,也开罪不到她的头上。此人比之从前的那位……行事更加谨慎,温明裳在朝中立足对于雁翎而言究竟是好是坏还未可知,但就是因为未可知,她就成了变数。北境稳一时,断不可能稳一世,这一点洛清河比我们更加清楚。”
“你的意思是?”
“温明裳这步棋若是能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