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厢温明裳回到柳府的时候,不出意料地还未进西苑的门,就被管事的给迎去了书房。
府里草木繁多,入了夏更显葱茏,隐约还能嗅到不知何处飘来的花香。柳文钊似乎不在府里,温明裳路上经过小厨房,听见府里的下人说大爷今日与同僚有事要谈,要晚些归家。
温明裳招招文袋里还放着沈知桐塞给她的钥匙,看这一回来就让自己过去的架势,想也不必想就能猜到崔德良必然是已经差人过来了。
说起来这个时候要她宿在外头的宅子也还有个理由,那便是大理寺离柳家的宅邸实在是远了些。她可不是柳卫这种嫡出的公子,迈出门便有下人备好车马,即便大理寺路远,柳文昌也不会想着刻意给她备上代步的车驾。
而恰好,她在路上想起来那间宅子离大理寺倒是近,方便她去就职。
只不过柳家人拘着她惯了,即便是有崔德良在前,也不可能轻易放人走。叫她去这一遭也必定是要交代些什么的。
柳文昌在书房的小院外站着等她。
温明裳先是规规矩矩地抬手见礼唤了声阿爹,而后便跟他面对面地站着等他先开口。
“用过饭了吗?”柳文昌问道
温明裳摇头,她才刚回来,哪有用晚饭的时间,但她也知道这话估摸着只是客套,于是先一步截了话头,道:“阿娘院子里应是做了,我回了西苑便能用。”
言下之意是不必再问些什么要不要小厨房一道做些饭食的话了。
反正她在这个父亲面前拘谨得很,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去。
柳文昌见状,原先打算让她先进屋的话也就咽了回去,他低着眸子似是在审视自己的女儿,须臾后才开口。
“阁老的意思,我收到了,你伯父与祖父那边,我自会说。”
温明裳点了点头。
柳文昌于是又道:“大理寺离家路远,女儿家一人在外,需得当心。朝中有不轨之人,莫要让那日当街行凶一事再重演,使得你阿娘忧心。若有需要,我叫府里的几个下人跟着过去侍候。”
府里的人?西苑从来都没有服侍的下人,今日自己要走了,竟然是要让人跟着……究竟是看护还是监视,自己这个父亲乃至整个柳氏心里盘算着什么,到底分明得很。
温明裳在心里冷笑了声,开口便是婉拒:“阿爹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先生那边已经遣了人,宅子不大,不必再让人跟着侍候。”
眼见着搬了阁老出来,柳文昌似乎梗了一下,三言两语把这事岔了过去。
他交代了好些事情,温明裳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等到他说得差不多了行了个礼便要离去,忽然又听得柳文昌开口。
“十日一休沐,大理寺虽事忙,却也不能不归家。”柳文昌道,“如从前在济州时在书院一般,你看着隔着些日子按时回来一趟便是,省得你阿娘挂念。”
后半句话甫一落地,温明裳藏在袖中的手便下意识攥紧了。
又是如此……
但她面上容色未改,仍是乖觉地应了声是。
西苑里,温诗尔确实给她温了饭食。
一碗素汤面,委实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但却比在柳文昌跟前不知道轻松了多少。
温诗尔大抵也知道她换了差事要搬出府,同少时进学一般宿在外头,便提早给她收拾了些东西。
“阿娘。”温明裳余光看了她好几眼,她吹了吹,把汤喝完后抬头,“总有一日,我会带你一同……”
可她话还未说完,温诗尔便柔柔地拍了拍她的手,道:“颜儿,内宅的事,有时比你想的要复杂得多。”
温明裳闻言愣了一下,转而声音也低了下去,“阿娘可是……不愿离开?因着,他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