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的忖度与否于她而言便不过云烟。她愿意低头让温明裳为自己戴上珠玉,仅仅是因为她想。这颗心干干净净,不畏惧任何人的目光。
温明裳微垂下眼眸,向前将额头磕在她的肩膀上,“不要。”呼吸拍打在耳尖,柔软的唇贴在那里,轻轻地啄吻过耳廓,她的声音也放得很低,私语般道,“不想给旁人瞧。”
珠坠与她既是曾经的锁链,也是自泥沼脱身后的一点贪念。温明裳在这件事上是个十分小气的人,她越是看着过去的梦魇在细水长流下化作了裹挟着爱意的包容,便越不想让夜潮的污秽沾染上半点。
她要把它锁进隐晦的闺房之乐,而不是沦为旁人猜疑的话柄。
洛清河系紧了绒领,转头应着屋外近卫的催促,抬起手将她垂在颊边的碎发挽到了耳后。
翠玉被锁进了朱匣。她牵起温明裳,道:“走吧。”
细雪如絮,好似也盖去了宫门前的车马骈阗。事关三国罢兵修盟,依律今夜宫宴朝中要员需皆往以证盟约。北漠之盟已是板上钉钉,内阁这几月和北燕两相商讨,终是各退一步。以白石河为界,南北各建一城以供互市,百里之内,狼骑不驻军、不犯境,为表诚心,大梁愿意派遣工匠北上,教授屯田之法,以解北燕国中饥贫之困。
盟约中未有提及雁翎的铁骑今后应驻军何方,但无论日后局势,于京中各派眼中,至少劳民伤财的仗是不必再打。如此好事,自当是一派喜庆,风闻传至民巷,有几户人家甚至高挂了红灯笼。
离开宴还差半刻,先到的参宴者循着内宦的指引,三两步入宫门。驿馆而来的车马停在前头,北燕使臣推拒掉了宫人的搀扶,即便入乡随俗换了衣冠,下马时仍带着冷冽。
他沉着面容,迈步正要入宫,转眸便瞧见门前久候的一张熟面孔。
潘彦卓侧身而立,他调职礼部,今夜宫宴自然也在所司之下,故而在此查看着仪典进程也是情理之中。
使臣却未做停留,径直与他擦肩而过。倒是紧随其后的萨吉尔多看了他一眼,一幅饶有兴味的模样。
“素闻大梁重礼。”他向身后的质子道,“越是久居梁土,越是叫人深以为然。殿下以为如何?”
质子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低垂的手掌早已攥紧。近旁路过的大臣有心细的瞧见,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只道这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少年郎,能被送来为质的定然也不是什么被倚重的角色,也难怪临到阵前会有怯。
一众人说完这话没有久留,紧随着内宦入宫赴宴。门前雪簌簌,迎客的官员无暇撑伞,不多时便身融素白。
公主府的车马姗姗来迟,几乎是踩着宴饮开始的时辰到了宫前。慕奚牵着九思下车,敛容静立的模样犹如一尊玉像。
“殿下。”潘彦卓向她长鞠,道,“时辰将近,还请勿多停留,以免失了礼数。”
慕奚余光朝他一瞥,道:“多谢潘大人提醒。入夜天寒,这客迎完了,也该入殿去讨两杯酒水暖身。”
潘彦卓闻言垂首应是,从始至终未抬头看她一眼。
圣驾未至,殿中人也在三两闲谈。
世子不在京,礼部便未在洛清河座下多设一席,倒是显得她有些形单影只。许多人在心中揣度着这和谈一成,她为统兵之将该如何自处,这宴比起礼节上的互换国书,更多的却是冷眼静观浮于表面的众生相。
太监正在斟酒,崔德良位列群臣之首,位子紧邻着洛清河。阁老一手抚髯,微微倾身同她道:“盟约已定,于兵道着眼,可保几时?”
“兵者护一方太平,在朝者谋天下生计。”尚食局因着有客,今次宴上备了成块的炙肉,洛清河指尖抵在片肉的小刀尾端,慢悠悠地转着刀,边答话道,“北燕国中派系林立,这一纸盟约是行是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