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拔营前, 军匠匆匆忙忙地对修补的重甲进行最后的检查,确认无误后才换来军士牵马披甲。
飞星的甲相较之下轻便许多,林笙不到寅时便起了让人准备, 她上马时洛清河恰好掀帘出来,两个人隔着火光遥遥相望一眼, 无声地颔首。
轻骑如电, 在城门打开的间隙悄无声息地奔袭出城,融入了暗沉的夜色。
主帐本就没留几个人, 眼下近侍们很有眼色地拎着食盒蹲在远处,同帐帘隔了几排营帐的距离, 帐前的地方自然就被空了出来。
洛清河在扣臂缚, 小辫垂在穿戴整齐的铁甲前,跟着动作一晃一晃的。她拎着铁指, 回头挑帘时瞧见原本满脸困乏地坐在床边的人不知何时挪到了背后, 恰好借着她这一回头的功夫贴了上来。
“欸”洛清河展臂接住她, 失笑道,“凉。不要送, 去睡吧, 时辰尚早呢。”
温明裳故意没搭理这话, 她抬指蹭到洛清河的后背, 像是摩挲过什么珠玉一般摸过冷硬的铁甲。明明眼睛都不想睁开, 人还是固执地仰起头作势要去吻她。
洛清河没退, 顺从地遂了她的意思低下头,账帘跟着夜半的风乱飞,把两个人的身形一并拢在了其中, 也浸在了薄雾里。
潮热舔舐过唇珠, 原本浅淡的唇被润成了眼尾红痣的颜色, 那双半睁的眸子里盛了水泽,跟着凉风吹动的瑟缩泛着漪澜。
温明裳呵着热气,原本的困乏被这一下彻底烫得散尽了。她贴着洛清河的鼻尖,哑着声音不大高兴:“孤衾难眠。”
落在她眼尾的指尖微顿,跟着像是故意地用了点力,指腹在眼睫边上多剐蹭了两下。
“此战能胜,其后就该反攻了。”洛清河望着她,不免笑起来去点她鼻尖,“是要结束了。”
说起的语气轻巧,但她们心里都明白岂有那么简单。温明裳忍不住抬手揉了一把脸,这才正经起来:“京中还要阻拦,但我上回来时给你备了底,想要卡住辎重补给没那么容易。何况到时不仅你要反攻,北燕也该孤注一掷,那就是时机。群臣上谏,天子就是骑虎难下。”
洛清河抬头看了眼天色,道:“四脚蛇还在蠢蠢欲动,京城也未必有多么安全,旁的不必那么急,护好你自己才是最紧要的。眼下樊城一战,拓跋悠要兵临城下,铁骑深入草野,烽火台损毁后传信受阻……阿颜,不管听到外头的铁骑有什么样的消息,不要去信。”
温明裳揣着袖,在听到这话时望向她的眼睛,那里面是经年不改的深湖,可以在关起门来满溢起柔软的爱意,也能在风雪席卷时携着岿然不动的泰然。
她慢慢松开微拧的眉头,随着北境的风轻声说:“天枢在三城砸足了银子,樊城的望楼高峻,天晴时极目远眺,能望见白石河的浪涛阿然,我在那里等着你。”
洛清河闻言笑起来,打趣道:“几月不见,怎么小狐狸成了喜欢登高望远的猫儿了?”话音未落,她低垂着眸光,指尖于说话间落在温明裳发顶,换过笑言的是万分郑重的低语。
“阿颜,雁翎的太阳不会再落下去了。白石河的雪已化,雁翎会将世人期盼的九州安定赠予天下……我会将那一隅春秋赠予你。”
回答她的是垫脚落在耳廓上的轻吻。
汲城的大门在呼号间轰然打开,重甲如洪流倾泻而出,声若雷霆。洛清河上马调转方向,伴着战鹰的长鸣奔入扬起的烟尘。
帐前的人影沉默相送,站到了天际微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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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意南下被迅速消去,京城暑气连日不散,叫不少堪堪踏出暮春的人有些苦不堪言。宫中好似也受了这暑热的恼,天子近几日身子不爽利,索性听了太医的叮嘱罢朝休养,也算是容了臣下得空休息纳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