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的沉默里重复起那句拓跋悠一定会赢的安慰,但它太苍白了。
“我们别无选择。”都兰张开手,风就这么从她指缝里穿过去,她开口时眼里有悲悯。
“十年前,雪峰下尚能见儿郎纵马四方,可今时今日,你又能见到还剩下几个?战争喂不饱家中幼子,养不活瘦骨嶙峋的鹰,金帐却还遵循着旧制,让女孩儿们握刀都像是禁忌……你知道今年雪峰之下又埋葬了多少刚出生的女孩儿吗?这样的战争与征服没有意义,铁蹄的强大带不来富庶繁荣,我们仍旧只能遥望艳羡雄关之下肥沃的土壤。”
“我们必须要和那个庞然大物握手言和,为了我们的手足,为了我们的部族。”她说,“只有血与火能终结仇恨,为了来日,我们必须不惜代价,哪怕这个代价会是自己的命。”
骑兵在集结。
拓跋悠掬起一捧河水浇过自己头顶,猎隼盘旋在天穹,用撕裂的唳声做最后的告别。她睁开眼,在水滴坠落之际翻身上马,回头看见了大营前的拓跋焘。
他们遥遥对峙,像是逐渐垂老的狼王低眉注视着未来的年轻头狼。
有赞赏,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副将在此时缓慢打马前行,为这位年轻的狼骑将军递上了弯刀。他是狼王的亲信,自然应当忠诚于拓跋焘,但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人远比她的哥哥更具天赋。
她已经站在了最前方,拓跋焘已经不再年轻,他可以在大军后指挥骑兵,却很难再提起弯刀与铁骑一较高下。
“孩子,最后一次机会。”拓跋焘说,“不要效忠于注定会让你送死的人。”
回答他的是拓跋悠甩下的马鞭。
“你就是这么教导哥哥的吗?所以他的死成了懦弱与耻辱。”拓跋悠抬臂挥手而下,骑兵在这一声令下后拔营向着白石河的对岸疾奔而去,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父亲,缓慢而坚定地说,“我不是你们任何人,即便我的魂灵回归长生天,都兰会让我的名字在后世的大燕以英雄之名流传。”
“我不相信我会输给洛清河,就算是输,我会死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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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已过,星垂平野。
两万守备军星夜入城,与之随行的还有那位京城来的监军。冬日那一战后他本要走,但京中连发数道密函,硬是把人扣在了这儿和守备军一起吃沙子。军士们对这个京城来的公子哥爱答不理,虽未有亏待,但到底不如长安温柔乡来得自在。
若不是畏于皇命加身,他怕是能给家中连去数封书信求个打点,叫个新的冤大头来替了自己。可惜没等到京中新的旨意,倒是等来了守备军调往樊城的调令。
元绮微烦他得很,这一路说是车马随行,实际上颠簸得他差点下车吐个天昏地暗,即便是到了地方有心跟着去见洛清河,也实在是无力。
守备军此时才“贴心”了起来,一看这阵仗,二话不说将人扛起来一路狂奔送去了新立起的大帐里,就差没给人再颠吐一回。
短短的一个冬天,三城数座屋舍拔地而起,铁骑与州府合作,在此建立起了大营。天枢调来的银两物资丝毫不心疼地砸下去,工部在边地建城的动作几乎从没这么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