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梅花初开却无人打理, 三两枝越过红墙攀上瓦砾,在日头下还残着将坠未坠的雪花, 瞧着还怪别致。守阁的老翁盖着帽, 倚在摇椅上等着手边炉火上烤着的橘子。
新来的宫人本想出声呵斥这人忒不懂尊卑礼数, 却被长公主的一抬手止了声息。
慕奚微微侧头端详了一阵跃动的炭火,缓缓启唇道:“日头虽好, 却也请老大人切记近日天寒。”
适才还睡眼惺忪的老翁闻声摘了面上帷帽, 他抬眼扫了圈那些个生面孔的宫人, 不紧不慢地起身给慕奚行了个极其敷衍的礼, 这才道:“卑职拜见长公主殿下。卑职自知行事鄙陋不堪大用, 还望殿下勿怪。”
这话说得可是半点不像认错。宫人面有不虞, 但瞧着长公主面色如常,也不好出声呵斥这人举止粗陋。
“老大人免礼。”慕奚余光瞥了眼身后的宫人,示意东菱将交还的书册奉上, “本宫此行一为物归原处, 二为在书阁中寻此书下册, 此事想来不必向掌院事先通传。”
“自然自然。”老翁摆摆手,退避到左侧给她让出道路,“恰好先前沈丫……沈学士领诸人已取过书册,眼下阁中并无闲杂人等,殿下请自便罢。”
慕奚微微颔首,转而命身后的宫人在外候着便迈步入内。
老翁倚回了摇椅,石桌前的帷帽随穿堂风动,他没有搭理这群宫人的意思,慢条斯理地把火上烤热的橘子扒了。
窗外偶能听见寒鸦低鸣。
大门在慕奚进入后随之紧闭,若是其中无人到访,那合该是满室清寂,但这里头除却步摇微晃却还响着沙沙的翻阅声。
慕奚将手中的古籍放回了原处,她站在两人高的书架前,隔着那些因书册被取走而流出的空隙对着对面的人影低声开口道。
“听闻阁老旧疾未愈,怎如今不再家中休养,反来了此处?”
只听得“啪”一声轻响,对面的人合上了书,缓步从拐角处转了出来。
“老臣见过殿下。”崔德良向她微微弯身,阁老面色不大好,随着这个动作也免不了轻声咳嗽,“三十年前治水落下的老毛病,倒是让殿下挂心。家中枯坐到底无趣,便想着四下走走,大抵是念着这卷墨香,便还是转来了此处。听闻殿下近日只身教导永嘉公主,几未离身,如今怎得孤身到此?”
“九思年幼,即便是教导本宫也不好日日将之带在身侧,她自是回东宫看望爹娘了。”慕奚垂首还了阁老个礼,这是敬他在此处为师为长的意思,“本宫进来时,老大人曾言阁中无人,而今看来,怕是无俗人之意。”
崔德良抚胸平服吐息,闻言捻须摇头道:“殿下此言是大谬,老臣若在他眼中不是俗人,这天底下怕是再无俗人了。殿下此时到访,想来恰好于前先见过小徒。”
阁老在翰林院中的徒弟只有沈知桐。
慕奚神思一转便知言外之意,便借着抬指取书的功夫顺着道:“翰林非风急浪高之处,阁老既惜其文才,这般的事还是少做。”
“山雨欲来。”崔德良叹息,“这京中岂有净几明窗之所。”
慕奚翻过几页,有些兴致缺缺地合上手中的孤本,她耐心登阶将书册归还,而后方道:“愿闻阁老高见。”
“老臣并无‘高见’,但心中有惑,想请殿下指教一二。”外头还候着人,他们的谈话注定不能长久,崔德良望着她发问,“殿下府上的幡,还挂着吗?”
慕奚颔首,借着下阶的功夫又抽出一本新的,“又是一朝星落平野,阁老府上的幡,想来也高悬殿阁。本宫不喜在此地论尊卑礼数……那么晗之斗胆一问,阁老后悔过吗?”
“悔,但无用。”崔德良道,“殿下今日来此求书,老臣便知殿下心中与臣所思相同。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