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深目的面孔,那几个人将鬓边发剃得短,只在脑后留了一簇簇麻辫,像是昔年北漠商贩的打扮。
但近年来北漠的商队多盘桓在落霞关外,少有不远千里跑来这儿的。
江启文带着伙夫上来放下了考面饼和一大盘子炖菜正打算走,便被温明裳叫住了脚步,他是以带着的人先行离去,这才回身看向窗前的女官。
温明裳目光扫见桌上的吃食的时候有一刹的滞凝,但她没表现出来,只是示意对方坐下,而后才道:“下官有些事情想问江校尉。”
“这些行商。”温明裳指向车马驿,顺手接过了赵君若掰下来的小半块面饼,“边境商帮,竟也有异族身处其中吗?”
江启文听见她提行商便面露了然,他点头道:“是。不瞒大人,末将初入军中见到时也有此惑,但后来听军中老人说,这些人是为边境商帮行路而找来的向导。”
不论是北漠人还是北燕人,两国战事如何那是在位者应着眼的事情,但总有人宁愿泡在温柔乡里,那么绫罗绸缎与名瓷琉璃就成了锦上花,商帮要金银、要粮食,那么等这些货物到了沉迷声色犬马的贵族手里,商帮就能从金手指里扒拉出金珠与牛羊。
边地的商人除了暗中的刺事人外,他们都靠这样的方式安身立命。既然是和外邦人做生意,那么马队里若有上那么一两个熟知边地的外人,就也算是事半功倍。
至少不会有人因为被嫌弃蹩脚的北漠语或是燕北话而命丧刀下。
“军中暗中会详细排查这些人的身份。”江启文说,“他们之中没有狼王的四脚蛇。”
天色在慢慢暗下来,驿站外挂着大红灯笼,但这些火光并不足以照亮每一寸土地,商队的车马慢慢沉在潮水里,成了模糊不清的轮廓。
温明裳把投向下方的目光悉数收了回来,她没再追问有关商队中外族人的问题,像是对江启文的保证毫无怀疑。她慢条斯理地撕扯开手里的饼子,等了片刻才重新问:“这些行商的生意,是要越过樊城吗?他们在关外和北燕人或是北漠人做生意?”
“不是。”江启文否认,出乎意料地道,“就在樊城。商帮每年有固定的日子在城中心的通铺汇聚,整整半月的时间,会有人带着经营前来带走货物,并约定好下一次生意往来的东西与数额。”
一旁的赵君若闻言瞪大了双眼,但她嘴里还嚼着炖菜和饼子,实在没法开口问。
就在樊城?那三城沦陷的那些年呢?那收复重建的这几年呢?而且这样的生意,放进来的又是些什么人?
温明裳却好似并不觉得意外,她拍了拍手,把碎屑擦拭干净,这才颔首道,“多谢江校尉解惑,下官没什么要问的了。”
江启文还了个军礼,也不多问这位天枢要员到底是为了什么便退了下去。
赵君若跟着关上了门,这才得空下来问温明裳。
“仗打得什么样并不重要。”温明裳看了眼还剩下大半的吃食,终于敢露出个有些为难的表情,“人总是要活着,得吃饭的。”
赵君若微微一愣。
“需要商帮货物的人不会因为战火便因噎废食,商帮也如此。”温明裳垂下眼,她手里捧着碗糙茶,“既然原来的人死了,那么就换上新的主人,只要生意还能继续做下去,往来的商帮就不会断。”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那为何,军中也在默许此事?”赵君若不解,“虽然江校尉信誓旦旦绝无四脚蛇混迹其中,但谁又能分辨更加隐秘的刺事人呢?”
“一是因为别无他法,军情紧急,但也不好凌驾于生民之上。”温明裳叹气,“战火肆虐,边地已是民不聊生,还要断人生路,这笔债又该给谁来背?即便是真在明面上禁了,暗地里就能保证往来交易的不会有刺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