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生得当真是有一副好皮相的感慨,装出漠然的模样开口。
“听清河说,你此番来是为谈东西两军合一之事。”
“是。”温明裳应声道,“军中事由如何晚辈所知甚少,也不会过问,老将军在北疆多年,想来于此事上比我更有发言权。”
“若你是说此番捷报,那的确不错。”石阚业扫一眼洛清河,慢慢把目光转回来看她,“东西两军联合是好事,西山口倚靠三城,若是能成,那里就可以建起更坚固的防线,但是这件事上我们说了不算,这一点清河同你讲过个中缘由。”
温明裳目不斜视地同他对视,颔首道:“雁翎有铁骑十二万,这十二万人是大梁最尖利的矛,北境近年所受,我与清河一样看在眼中。我今日在此,虽以晚辈自居,但说的每一句话皆为天枢之命。老将军觉得自己说了不算,但我可以承诺此事可行。”
“你是人臣而非主君,事关重大又是经年命脉,这话谁听了能尽信?”石阚业嗤笑,故意将话说得有些刻薄,“我听说你还要动南边的马道,关中粮食辎重皆走这些路子,你现在动,不怕关中的狗腿子们摸准了这个时机向主子讨肉骨头吃么?”
历代刺事人屡禁不止,便是因为实在太过难防,他们一旦蛰伏进人群,追查起来就是困难重重。北境军防的统一不单只算在军务上,连带着各地的民生与官道运转也要动,北方幅员辽阔,越是如此,便越容易让人趁虚而入。
温明裳抬起茶碗抿了一小口,茶汤的苦涩缠绕在齿间,她缓了一会儿,放下碗冷静道:“所以我会把中枢的哨所放在三城旧址。”
“……你说什么?”石阚业闻言一愣。
“老将军说得不错,我的确只是‘人臣’,但这不妨碍我能引动明堂之上的决断。”温明裳指尖沾上些溅出的茶汤,她垂下眼帘,在面前虚虚划开一条线,“那些老生常谈的缘由不必在此多说,但究其根本,能将这支利刃弃若敝屣的理由只有一个,那便是它不能真正为己所用。您不妨稍加思虑,想一想自新朝伊始,朝中可有一个人能以己身成为连接天子与铁骑的桥梁?”
答案是否定的。不论是身为咸诚帝伴读的洛颉还是长公主慕奚,他们都做不到这一点,因为咸诚帝需要的是忠于他本人而不是忠于大梁天下的纯臣。
洛清河听到此,半是无奈地摇头。她知道师父问这些话是故意为之,他自军粮案后便对洛清河说过,铁骑可以赠予温明裳这份信任,但说出口与落到实处是两回事。这次商谈公务与私念交杂,明面上谈的当然是北疆的军政,背地里却也杂糅起了石阚业自己的考量。
偌大一个靖安府,如今剩下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他是洛清河为数不多的几个亲人,或者说长辈。
石阚业缓缓呼出一口气,他的目光微微发沉,犹如实质般压在温明裳肩头,“那么,为什么是三城?”
有关守备和城防的考量对方并不会比自己少,温明裳心中知道他想问的究竟是什么,她微微一笑,道:“因为老将军最关心的刺事人。”
“三城在几十年前两国打得最凶的时候一度比西山口更重要。”洛清河忽然接过话,她稍稍坐直了点,撑着膝看向石阚业,“三城沦为敌手的那些年,狼骑西可击沧州,东可直逼宁关与雁翎关,关外草野俨然成了跑马场,这让东边孤立无援。”
她咔嗒一声卡回匕首,道:“师父,四脚蛇我们挖出来还能反其道而行之,但你说为何现在刺事人屡禁不止?”
石阚业还没接话,温明裳便先一步笑答:“因为北疆幅员辽阔,他们即便被发现也可迅速遁逃,改头换面只需时间。”
老将军瞪了眼徒弟,心下没忍住骂了句你们这是早商量好了来唱双簧的不成,但他到底是没说出口,只是摆手道:“你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