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同我讲你在这儿。”洛清河把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到了栏杆边, 她从随身的小袋中取了肉干喂给海东青, 过了一阵才补上下半句, “伤怎么样?”
海东青吃够了肉干,眯着眼睛重新回到了栏杆上假寐。洛清泽在它面前半蹲下, 伸手去捋那乱糟糟的翎羽, 答道:“皮肉伤, 已经处理过了。阿姐怎么来了?今日营中不是过节吗?”
洛清河倚在栏杆上, 闻言指了指边上的食盒, “来给有些憋着气的小子送饺子, 否则怕是这一夜有人都要站在靶场吹风。”
少年张了张口要反驳,却见她掀开了盖子,重新补了一句:“有什么用了饭再说。”
北地的冬天热食格外抢手, 现下明明无风, 食盒里的肉香还是混着米面的香气飘了出来, 惹得原本吃饱了的鹰都咕噜着想要凑上来。
洛清泽面上微热,这才老实在洛清河身边坐下来。军中不比京城,那些个贵家子的习惯放到这里边是要吃大亏的,他在过去的这一年多里习惯了奔波,如今拿着温热的羊肉饺子只顾得上大快朵颐。
塞外荒凉的月光落在他们身上,像是清冷的霜雪。营中苍凉的歌声沿着月光弥散入耳,只余下了听不清唱词的余音。
好像是不知谁唱的清平辞。
月光也把远处箭靶上密密麻麻的箭矢照得分外清晰。
洛清河看了一会儿,起身抄起了旁侧放的弓和箭袋。铁骑用的弓都沉,这和骑兵们厚重的铠甲相得益彰。她挽弓搭箭,大致瞧了眼插满了箭矢的靶子的方向,几乎没多做等待便射出了手里的箭。
箭头的寒星骤然间穿透雪夜的寂静,零星飘散的雪籽被呼扇着抛在身后,箭矢嗖的一声钉入靶心。
原本插在靶上的箭窸窸窣窣落了满地,被溅起的雪花掩盖。
长空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箭之下的风声。
洛清泽已经吃完了带出来的那盘饺子,他吹着面汤残留的热气,仰头一口气将那碗面汤喝了跳下栏杆。海东青被他惊得不满地叫了两声,干脆把脑袋埋入翅膀里不搭理人。
少年拿起了被放下的弓箭,向着同样的方向重新挽弓。
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站立在雪地里,翩然的雪把他们肩头都覆了银装,箭囊里的箭慢慢减少下去,直到最后一支箭钉入箭靶,沉重的弓被扔在地上。
洛清泽撑着膝喘气,他肩上还有伤,但此刻少年像是感受不到一般仰起头。他额上有汗珠淌落,呼出的气息变成了寒夜里袅袅而上的白烟。
洛清河垂下手,那支最初被射出去的箭矢依旧牢牢钉在靶上,她垂眸俯视面前的少年不发一言。
“……我想了很多次。”洛清泽喘着粗气,他蹲下来,手掌覆在冰凉的弓上,低声道,“如果我不退入沼泽,那么我能不能做得比这一次更好。”
洛清河曲指摩挲着扳指,等了片刻道:“结果呢?”
“我不能。”他摇头,“阿姐,你说得对,我在面对她的一开始就犯了致命的错误。”少年的眉眼被笼罩在阴影里,他很像老侯爷,也很像过去很多年里北境在草野白雪里摸爬滚打的普通人。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战胜这样的人。”他闷声如实说。
他们不是洛清影和洛清河这样的天才,他们会输很多次,但他们得学会在这些失败里汲取最缺乏的东西,在伤痕里接过前人肩上的守土之责。
洛清河沉默了片刻,抬手抵在了他的发顶,“谁都可以犯错,但不论犯多少错误,我们的目光只能向前。”
这个姿势让少年鼻酸,他抬起头,好像某一刹又回到了很多年以前,彼时的稚童不堪习武的痛楚,避过严格的老师往内院跑。他对洛清影的印象已经模糊了,只记得被长姐展臂抛起来的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