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2 / 2)

口气。

天光初现时,怀里的人伸出手,指尖落在了她眉骨上。

洛清河睁开眼,对上那双仍旧泛着红的眸子,眼尾的小痣混在绯色里,瞧着不再那么分明,但整个人看起来却更显得苍白。

“几时了?”温明裳声音沙哑,没从洛清河怀里起来。

“寅时末。”洛清河再度探手碰了碰她的额头,热度似乎下去了,但她仍旧不大放心,“再过会儿应当就有人出来了。”

她绝口不提昨夜的梦魇,便好似当作什么都未曾发生。

温明裳记得,但也没开口提,只是神色恹恹地伏在她肩上。她好像被拉扯入了某个光影的界线,苦难在身后张牙舞爪地露出可憎的面目,叫嚣着要将她拖入无边的辛涩,但轻柔地风与月就在眼前,她的确在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听见的呼唤的声音。

皮肉的伤可以轻易愈合,心上的伤痕不行,但总有什么能抚慰不可宣之于口的痛苦。

这些东西在最阴暗的深沟也能成为煎熬里的甘甜。

卯时三刻,御史台的大门终于打开,官吏匆匆走出,跟戍卫在侧的府兵轻声禀告示意他们现下可以进去了。

洛清河扶温明裳下车,两个人无声地并肩入内。

仵作在验尸之余,也帮温诗尔拭净了浮于表面的污血与尘泥。他们一言不发地向来人见礼,眸中有痛惜和怜悯。

妇人安静地躺于榻上,是安然入眠的模样。

温明裳跪坐在前,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母亲早已冰冷的手掌。雨中的那点力度似乎仍未散去,她已哭不出声,只是安静地垂首坐了许久。

被甩在其后的人马陆续返京,一应证物被悉数递上,让柳氏再无辩驳的余地。赵君若回来仰头看见宅邸和边上的侯府摘了灯笼,换上了吊唁的素白纸花,一时间站在门外不知该如何做处。

还是栖谣办事回来瞧见了给人拎了进去。

程秋白来过,调着方子抓了药给她,说此时应当还无虞。

宫中来人问过温明裳有关落葬的选址,咸诚帝似是有意给她做个人情,但温明裳推了,最后依着洛清河的提议,葬在了沧灵山。山明水秀的好风光,想来温诗尔应当是会喜欢的。此处是洛氏的私宅,也消了许多吊唁的心思,落得清静。

在那之后温明裳找了一回潘彦卓。

“信的事,我欠你一份情。”温明裳望着他说,“但你并非多管闲事之人。”

潘彦卓敲着棋子,反笑道:“温大人和镇北将军感情甚笃,但还未曾见过真正的燕州交战地是何模样。这一问,我给温大人说个故事吧。”

他将棋子落下,道:“北燕人嗜杀,所过之处必是烧杀掳掠。有一孩童幼时顽劣,总不喜读书,多惹得其母不快。有一日大雪满村,外头忽然传来了马蹄声,孩童父亲是军中人,听见这声音总觉得是父亲回来了,便想着出门,不成想却被匆匆回来的母亲推入了灶头的坑洞中。”

“母亲什么都没说,只是嘱咐绝不可出半点声音,也不可将塞入耳中的棉花取下……若是不然待到父亲回来便不给带饴糖了。”潘彦卓说到此抬起头,面上笑意未改,“孩童贪食,以为这是一场游戏,便照做了。温大人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吗?”

温明裳沉默不答。

“整个村子都死在了狼骑的刀下,那些棉花堵不住惨叫声。”潘彦卓缓缓饮下茶水,轻描淡写地说,“待到声音停下后很久,孩童终于敢爬出坑洞,可他只看见了满村不见尽头的血迹。他便顺着血迹的方向不停地找寻,终于在十几里外,找回了母亲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