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宏一手扶着刀,目送两个人策马走远。
国子监外的柳条也垂下来了点,跟着风一道扫过墙沿,风铎的声音也跟着叮铃铃地在清风中作响。
醒竹盛满了水,一点点地低矮下一端扣入小池中,叮咚一声响。
温明裳的脚步声也跟着停在了这一声里。
坐塌上的老人把手里的鱼食撒入池中,锦鲤争相而上,不多时就吃了个干净。
“回来了?坐吧。”他不慌不忙地转过身,笑得儒雅温厚。
温明裳应了声,在他面前的蒲团上端坐好,唤道:“先生。”
“济州至京师千里之遥,倒是苦了你。”崔德良拿起边上的帕子擦净了手,慢吞吞地斟了杯茶给她,“适才你问你师姐的话我都听见了,有什么困惑,直接问吧。”
一别多年,他也已年过花甲,但瞧着倒是很精神,似乎与当日收自己为弟子时并无不同。但温明裳看着他,心情却一时间有些复杂。她确有疑惑,但却不知从何说起,又或者说,她在揣度什么能问,什么不能。
柳文昌和柳家人大抵至死都不会想到,他们觉得温明裳将崔德良视为破局良机,看做救命稻草,可实际上温明裳并不完全信自己的这位先生。
这话若是说出口,可能连沈知桐这个同门师姐都会瞠目结舌。
可事实就是如此。
旁人只知崔德良三问三答后收她为关门弟子,可除了崔德良之外,也只有温明裳自己知道,那三问究竟是哪三问。
一问你是谁家未曾入门的小女儿,二问缘何于此,三问若他予自己一招保命之法,向上之索,自己当以此作何。
这三问跟所谓策论半点不沾边,世家想的根本全是错的,人家问的是她这个人。
温明裳不是怀疑崔德良心有他念,毕竟这么些年,关怀是真,教导是真,她只是想不明白,崔德良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她这厢垂眸半晌不知说什么,对面的崔德良倒是自顾自喝了杯茶,而后开口道。
“若是不知从何问起,那不妨我先同你讲些你大概会想知道的。”
温明裳闻言抬起头直视他的眸子。
崔德良言简意赅道:“靖安,雁翎。”
“算算你进京的时辰,应当正巧在京畿碰见过回京的铁骑了吧?”
温明裳眸光微动,应道:“是,若是弟子猜的不错,领军者便是那位镇北将军吧。”
“是她。大概在你到国子监前小半个时辰,她刚卸甲去见了陛下。”崔德良道,“重甲入京,少见。雁翎关铁骑十二万,步卒五万,再加上关内总兵七万人,大梁半数兵力皆可为洛清河一人调配,她回京可不是件小事。”
“可先生先前托师姐给我带这个消息的时候,言说我不必多思。”
崔德良低笑了声,扫她一眼道:“你不是想知道?那可是洛清河。”
温明裳被他这句梗了下,难得支吾了片刻才道:“……她是女子,又是我大梁四境之内战功彪炳之将,也无人……无人会不想知道陛下此举为何吧?”
“战功彪炳。若只是如此便好啦……”崔德良含笑摇摇头,将话头拉回来道,“让你不必多思,是因着确然同你暂不相干,她是被召回整训京畿禁军的,但究竟如何调配还得等两日瞧瞧兵部文书。此事至此,于你可暂且搁置,还有那靖安世子……”他顿了一下,“你不是想知道为何我会让他与纪宏一道去接你回来,还有他一个日后的靖安侯,为何会成了天家羽林郎吗?”
温明裳适才被他一句话惹起的心虚顿时被抛在了脑后,她抿起唇,低头道:“是,我确实不明白。”
“羽林郎,是让靖安世子留在京城的由头。北境如今有他亲姐一人足矣,无需他一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