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马根本就是故意的,目的不是为了所谓逃窜,而是为了引元嵩的那句放箭。公然射杀中枢官员,还是咸诚帝亲自下旨指名的人,那么多双耳朵听着,他说了这话便逃不了一个藐视天威的罪名。
治起来更加名正言顺,甚至没了让人从中斡旋的余地。
“我敢这般做,并非……嘶!”温明裳看着她摊开自己的手看伤,正想要解释,没料到金疮药甫一触上伤处,她便没忍住倒抽了口气。
洛清河抬眸睨她一眼,道:“并非什么?”虽说面上瞧不大出来,但她动作却还是放轻了些。
温明裳抿了下唇,道:“我听见海东青的声音了。”
洛清河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抬起头,一手还捏着温明裳的手腕。
“我知道你在。”温明裳手指蜷起来一点,她的眼神很平静,“踏雪也很好认。雁翎战鹰不离人,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关内马场的马跑不过踏雪,你一定能追上。”
洛清河眼睫轻颤,她扯了放在小几上的绷带覆上上了药的手掌,而后道:“你笃定我会救你。”
“不是笃定会救我,而是不论是何人你都会救。”温明裳指尖蹭过对方的扳指,垂下眸轻声道,“不过……你救我确实不止这一次。”
“你如果算上先前官道那次,确实不止。”洛清河笑了笑,她没起来,这么居高临下的,温明裳能看清她眼中微变的神色,“小温大人指的是是什么?”
温明裳深吸了口气,低声道:“上元灯火昼,烟火几时休。洛清河,你先前说是我忘了我们何时见过一面,眼下自己却又不愿认了?”
大抵未曾想到她会这样直白地点破,洛清河指节微收,倏然间抿起了唇,她的手搭在膝上,随即一笑道:“何时想起来的?”
“你走之后。”温明裳动了动手,但伤口的刺痛仍旧让她忍不住皱眉,“我原先觉得你矮身揉那孩子的脑袋的动作熟悉,而后你把我从水里拽出来……想起了一些旧事。”
洛清河望着她没说话。
那是元兴五年的事了。彼时她才随温诗尔入京不过一年,那年的冬日太冷,雪一连下了月余,过后化的雪水压塌了民巷的几间屋子,死了不少人。温诗尔那时带着她居于迎春楼的后院,隔着一条窄巷能听见羽林卫匆忙的脚步声和贫苦人家的哭喊。
尽管那时年纪尚小,但她听着这些声音,转头却又看见富家子弟在烟柳巷一掷千金的奢靡,没来由地觉得悲哀。
温诗尔不让她去前廊,生怕她会招惹上一些世家混子,她便只能在后院待着,时间久了,楼里的小倌看她一个孩子闷着,会帮她打开后门让她出去转两圈。
她遇见洛清河就是在上元灯节的夜里。
那些立于亭台楼阁上的人看不见这些深埋在锦绣繁华下的悲与苦,那年的上元灯火依旧。
楼里人太多,她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可就是这一趟,让她跟一个人就此结下了梁子。
那个人就是柳卫。
柳家要知道柳文昌在外有她这么个女儿并不难,柳文昌明媒正娶的那位夫人自然也是如此,只是何时存了想要除掉自己的怨毒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柳卫当街把她推下了荷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