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捧了茶盘过来,先将一盖碗茶递给宝钗,听了这话,她便笑道:“可不是。宝姑娘瞧着这一摞书,满以为他当真用心攻读了。偏他是叫我们搬过来,堆在那里,也就偶尔翻一翻就丢开手的。哪里敢说读书两个字。”
宝钗摇了摇团扇,上面绣着的牡丹摇曳生姿,璨璨如生,就犹如她此时的欢喜:“只消有心,什么做不得?宝兄弟能想着这些书,便不算辜负了它们。又有,我在姨妈那里坐着,听说姨父今儿去老太太那里,商议着与宝兄弟并兰哥儿请西席的事。”
她顿了顿,端详着宝玉的神情,笑着道:“现今瞧着,宝兄弟倒是与姨父想到一处去了。”
宝玉却不由眉头一皱,神色多有不虞,但在宝钗面前,他也不合多说什么,且先前瑞哥所言,他犹自深记,又有后面黛玉含泪相劝,忧心他的安危,两重事横在心中,他又似瑞哥那样想了一阵自己能做什么。
可琢磨了半日,宝玉才发觉瑞哥当时所言读书是他能选的最合宜的一条路,果真是有其情理的。别的不说,只单单他这里,思来想去,也只合读书一件最是合宜。
旁的管家理事,交际应酬等一应的俗务,非但他做不得,不是那么个材料,纵然做得,也与琏二哥有些冲撞了。至如经商,家中原不是做这个的,一时想着要去,又如何做去?况且前头的且难做,这个只怕更是艰难。
挑来拣去,真个能让他有些锻炼的,竟也只有读书一件了。
只是这些经义时文一类,宝玉着实厌恶,哪怕想着担当些什么,这些日子以来,顶多也是翻一翻就罢。
他这么着,宝钗也瞧出两三分来,又因先前几番被落了脸面,这回他原是朝着好处去的,没得自己几句话,引得他恼了,反倒不美。因而,她话头一转,重又笑着道:“还有一件事,你们再也想不到的。”
袭人也瞧出宝玉神色,有意转圜,见宝钗这么说,忙也接了话头:“可是太太那里有什么吩咐?”
宝钗道:“说不得过两日金钏儿就回来了。”
这话果真出奇,宝玉都丢下那复杂莫名的心思,忙问道:“这话从何说来?”袭人素日与金钏儿相厚,原是极亲近的,这会儿听了,也是欢喜不尽,连声催促询问。
宝钗笑着道:“原是我妈与姨娘说些家常话,不知怎么就说到了丫头身上,倒将身边的那几个都点了点。姨娘说到金钏儿便有些感慨,说当时是有件要紧的东西弄坏了,一时恼了将她撵出去了。这一阵事多,竟也把她混忘了,说着说着,就要将她唤回来呢。”
宝玉心知里头的缘故,听得王夫人着意遮掩,虽说也有一阵欢喜,却又不知怎么的,暗暗生出些隐忧来,只这一点忧虑,犹如一只飞鸟掠过天际,转眼不见。他只拍手笑道:“好,好,这样就好。”
看他这么个样子,宝钗轻轻捏着扇柄,用团扇遮住唇角,眉眼微微一弯,笑着道:“你这倒欢喜得很。”
袭人道:“我们原是打小儿一处长大的,自然替她欢喜的。”
宝钗点一点头,没再说话,只深深望了宝玉一眼,若有所思。
宝玉却浑然不觉,只与宝钗说笑敷衍两句,就频频往外头看去。宝钗瞧得分明,只略略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袭人将她送到外头,回屋一瞧,宝玉抖了抖衣袖,正要往外头去。她便问:“二爷这是要去哪里?”
宝玉兴冲冲着道:“我去告诉林妹妹。”
袭人道:“她与金钏儿原也不相熟的,说这个做什么?”宝玉一笑,道:“亏着你向来周全,竟也不知道?要当真不相熟,怎么前一阵她还提金钏儿?你只管放心就是。”
说着,他便去了。
袭人心中纳闷:什么时候这两人也相熟起来?难道是因为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