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微微屈膝,垂头道:“当不得妈妈们的理,我今儿得空,过来瞧瞧金钏儿姐姐罢了。”虽不提一句她们先时的话,几个人却都白了脸,惴惴着不敢说话。眼见着紫鹃脚不沾地地走远了,他们相互看看,都悄没生息躲了回去。

那边紫鹃回忆着这里的屋舍,又转过一处小院,就到了洁净屋舍处。那里头栽着一株大石榴树,枝繁叶茂,花果也十分灿漫,正是金钏儿家里。

紫鹃提着裙子,踏上台阶,又伸手扣了扣门环,里头却没一声答应的。她眉头一皱,正自疑惑,那大门却忽而开了一道缝,露出半张老脸,不是旁个,正是金钏儿的父亲,白老儿。

只他比记忆中的苍老了很多,额头一层层皱纹,两眼也深深地沤了下去,显见着是大受打击。但这么个人,再认出紫鹃的时候,他眼里猛然迸出光彩来,忙忙将大门拉开,巴巴着道:“紫、紫鹃姑娘,你怎么来了?难道太太她……”

口里说着,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就要跌倒。紫鹃眼疾手快,忙跨过门槛,伸手扶住了他,连声道:“阿叔小心脚下!”说着,屋中白老媳妇儿也听到声响不对,从里头出来,见着是紫鹃来了,又扶着白老儿,忙也上前来搀扶,又十分感激:“亏着姐儿还记着金钏儿!”

两人关了门,又扶着白老儿到了里头。紫鹃四下打量两眼,见着这里虽简陋了些,却打理得齐整严密,倒还是原样儿,只不见金钏儿的人影,她心里琢磨,口里却问道:“婶子,金钏儿姐姐呢?”

白老媳妇儿重重吐出一口气,往里屋抬了抬下巴:“在自己屋子里哭呢。也不晓得我们造了什么孽,养了她这么个糊涂东西!太太那么个菩萨佛爷似的人,从来不打不骂的,偏她被撵出去来了!往后她可怎么过?连着我们一家子也没脸!”

“太太再是个慈悲人,一时恼了也是有的。”紫鹃低头慢慢着道:“旧年茜雪只跌了个茶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正撞上又有什么法子?”

那白老儿两口子,也是这些日子听够了闲话的,又听说先进了宝玉,后头女儿才被撵出来,多少有些风言风语的,只不敢明着说出来攀诬主子罢了。这时一听这话,倒似得了甘霖,连连点头称是,又想着金钏儿这几日日夜哭个不住,忙推着紫鹃进去:“你们素日好的,只怕你的话,她还能听进去!好孩子,只看在我们两个老的面上,多劝她两句罢!”

第44章 变动

金钏咬着唇,凭心细想,只觉真切非常,虽还流着泪,眼睛里却已有了神采,紫鹃便又低声说了许多衷肠话儿,倒也不细说。

只等着她后头吃了饭菜,精神已是于往日大不相同,紫鹃方起身告辞。金钏儿拉着她,泪光莹莹,低声道:

“好妹妹,你百般不顾,今儿过来,就是为了救我这条糊涂命。这恩德,我也不知怎么报答,只能立个长生牌位,焚香礼拜保佑你长命富贵。只是一件,我万不敢再动旁的心思,你也不要再过来了。万一太太知道了,一时半会不怎么这,日后念头一动,到底是要吃亏的。何况,俗语又有说‘浮萍尚有相逢日,人岂全无见面时。’咱们打小儿就有缘分,哪怕离了这一处,也总有见面的时候。”

紫鹃低声应了,又再四劝慰,才慢慢地出去了。

谁知白老儿媳妇早听出一些声气,见她出去,就嘱咐白老儿两句,紧着拉住紫鹃,低声道:“好姑娘,这、金钏儿她,究竟怎么了?什么糊涂命?这、这究竟是……”

紫鹃本就有心再做个保险,自然不肯隐瞒,便将金钏儿有轻生的念头说了,又低声道:“她性子烈,婶子是知道的。如今我虽劝得她,可这外头风言风语的歹话也多,等着她念头消了,倒还是送到哪一处安静的去处养一养才是。”

这两句话说得白老儿媳妇眼前一阵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