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若真个要夺情,这还是个恩典,惠及家族的,这小孝也不及大义的。更别提,先说要和亲,也没有立时成的,多少人家成亲,且要预备个一年半载,何况这个。”
黛玉却想到一件,因道:“素来择取和亲的人,必要妥帖,多是择选父母齐全,身康体健的宗室女或是宫女。如今怎么忽得择到我们这里来?何况四妹妹虽好,到底父母亡故,年纪又小,并非齐全稳当的人。”
话一出口,她自己就隐隐觉出来,不由看向探春。
探春坐在灯下,面庞上笼着一层幽光,却只叹了口气:“现今因有老太太的孝,大老爷不必说,老爷也领了丁忧,那边东府的珍大哥哥,虽有个爵位,却不曾任职做官,不过领着个虚职罢了。就算有应酬,也没得入了朝官的眼。”
那便多半是落在后宫了。
黛玉并探春便没有言语了。紫鹃在旁听了,这品度出些意思来。
元春说来恩宠寻常,偏现今忽诞下一子,倒与旧日略有不同,岂能不碍了旁人的眼?何况现今得了恩赏,每月许凤姐三人入内探视一回,比旁人又是不同。里头就有探春,旁人看在眼里,瞅准了这个空挡,闲着挑一句:“旁人家我倒不知,只前儿见过贤德妃的妹子,果然是姊妹,瞧着便是个仪态端方,性情娴熟的女孩儿。”
按说这和亲,于女子虽然悲切,却是于国有恩,泽被父母的,竟尚算恩典。一来二去,说得几句要紧的话,岂不也就成事了。或者还有顺道免了自家姊妹的祸事之类的好处呢。
这么想来,紫鹃就有些鸡皮疙瘩上来。
她都这样,何况黛玉、探春两人。她们默默了半日,竟有些灰心起来:“这等事,原是于国于家要紧的大事,便点中了哪个,谁还能辞了去?竟不是尽忠效力的意思了。只怕老爷他们,虽然怜惜四妹妹,也必是要应承的。”
见两人这么说,紫鹃心中想了想,终究还是尽力拦下:“如今还未说准,姑娘怎么就说起这话来?或有旁的法子,总要尽力一试的。”
黛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那边探春已然垂下脸庞,低声道:“若果然有旁话,岂有不立时料理起来的道理?连着这个消息,也是我打听到的。那管事娘子提起话来,倒是欢喜得紧。”
听到这里,黛玉不由偏过脸去,双目盈盈,竟又落下两行泪来:“自来照着礼数,原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着我们做主。何况现今又是外头的大事,连着老爷他们也未必能拿准,何况我们。”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紫鹃也有些哑口无言,倒是鸳鸯静坐了半日,忽得道:“我看四姑娘,却不是那等由着人去的性子。真个一点不知,忽得就这样,她必是要闹的。我虽在老太太屋里,旧年也听过些闲话,说着四姑娘竟与东府那边断绝了,说是不往来,便真个不往来……”
这话一说,探春也是苦笑:“我们自小一处长大,岂有不知道她的?虽然生得娇花一般,性子却执拗的恨。只是等闲的事,她不放在心上罢了。
如今我觉得这一桩事不妥,也不只是怜惜她,实是这等事,她也做不了。说句不害臊的话,真个要和亲,就是林姐姐的性子,也是不妥当的。满府算来,怕也只有凤姐姐,宝姐姐并我,尚能周全保重。只是这事,哪里由得我们理论?”
说到这里,连着鸳鸯也有些静默了。
倒是紫鹃忽得道:“我们理论不得,便不能寻能理论的?”
众人都看向她,原要再说两句贾政他们,紫鹃已然想到了人,因道:“这到底是南疆的事,那边郡王府经营多年,总有些世交人情在的,使他们上本说几句江南卑湿,丈夫早夭,提点两句和亲的人,必要年长康健,又怎么样?哪怕不能上本,与那些做事的官透个意思来,打点打点,总归有些用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