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遇到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这种时代巨浪面前,哪怕她知道很多,又能做什么?只怕保住身家性命,也是难的。

满心的忧愁化作一声长叹。

外头的鸳鸯正与靛儿说完了话走进来,见她醒了,便上前来摸了摸额头,笑道:“阿弥陀佛,可算醒了。连着两日米水不沾的,也就灌了两碗汤药,直唬得我们不知怎么办。这会儿一瞧,倒似多睡了两日,全无旁事。”

那边靛儿忙道:“琥珀姐姐早跟厨房里的李妈说了,要备着些米粥。我现去端过来。”说着,就往外头跑去。

叶晴,不,鹦哥听了,张口要说话,喉咙里却一阵干涩,只连声咳了起来。鸳鸯见了,忙转身倒了一盏温水,递到她唇边。

鹦哥凑在杯沿上,一气儿灌了下来,才觉舒爽畅快了些,再看向鸳鸯,心里顿时涌出一股莫名的亲近感,也不及多想,口里就如同惯熟了一样说道:“这么冷的天,你还特特过来。我如今既是醒了,再吃两剂药,再无不好的,你只管放心罢。”

鸳鸯见她眼睛有神,言语简便的,又有先前琥珀靛儿的话,自然放心下来,含笑点头,口里却不免嘱咐两句:“虽这么说,到底病才好,又是这么个时节,你竟还是将养两日才是。何况我们屋子里人多,也不指着你一个使唤。等着好齐全了,再往老太太跟前一站,岂不好?”

说着,那边靛儿已是捧这个食盒过来,里头一碗黄稻米粥,两碟小菜。那米粥都熬得化了,上头起了一层米皮,入口绵软,配着两碟清淡小菜,温热热的极合脾胃。鹦哥才十二岁,正是食欲健旺的年纪,一时竟都吃尽了,还意犹未尽。

然而贾府旧俗,生病后总以饮食清淡为主。虽是高热,连日只灌了两剂药,饮食仍需谨慎,只说过几个时辰再用一点,这会儿却一点不肯让她沾了。

鹦哥心里腹诽,面上却也不显,只打点精神与鸳鸯说话。没说多少,她便被后者按着歇息:“这才好一点儿,竟还多歇歇才好。再说,我过来这半日也须回去了。你好生歇着,要短了什么,就打发靛儿说一声。”

说着,鸳鸯又嘱咐了几句,就自出去了。

她这一去,鹦哥心里便是一松,又瞧着靛儿打了个哈气,睡眼朦胧的样子,便命她睡一会儿:“我睡了两日,哪里还睡得着。横竖无事的,你去那边榻上歇一阵,要有什么事,我叫你就是。”

靛儿揉了揉眼睛,口里答应了,就往那边矮榻走去。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件事,忙蹬蹬跑回来,将桌上一壶热水,两个杯盏挪到床边矮几上,听凭鹦哥饮用,这才去睡了。

她昨日守了一夜,不多时就睡深了。鹦哥盯着她看了一阵,又将这屋子打量了一阵,就又回想起先乱世将临那一桩事,左思右想的,心里实在煎熬。然而这样的大事,一时哪里能想得分明,她大病过的人,屋内又和暖,渐渐也神思昏沉,不知何时竟又睡了过去。

而后两三日,她有人时支应,无人时思虑,思来想去,才渐渐有了个准数:既来之则安之,将要到来的乱世虽然可怕,终究还有几年光景。何况那时贾府虽然败了,也说着是白骨如山忘姓氏,但宝钗等人却还是保全了性命。现在自己慢慢筹划,未必不能博个安泰的结局。

如此定下心来,她又病愈了,不免往贾母处回话,又照常做些事项。虽然有主仆尊卑、起居用度等种种煎熬,幸而她是贾母的婢女,平日里还有些体面,勉强还能隐忍下来,几日下来也就渐渐做熟了事。

如此忽忽十来日过去,鹦哥正觉穷极无聊,就听到了一则消息:林姑娘明儿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