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广也知道,这刘蒙背后,便是郑遇春。那郑遇春,却又与周家、吴家极亲厚,既有儿女亲家的姻亲,又有数十年世交遮掩的情分。与此相比,刘蒙又算什么?

就算前面刘蒙一纸奏折上去,惊动圣上,那一出戏里里外外也有各处的响动的。要没个权势,要没个响应,纵然皇帝有心,拖延个十天半月,又寻些法子来使,这一桩事,怕也不能闹将起来。

而这些权势响应,自然是郑家他们的。

是以,这会儿就算刘蒙有骨气,不肯应诺,只怕这一桩事,他也终究做不成的。

这些都是世情并这些时日刘蒙言语,他所知道的。也是因此,他想到这些,心里已是颓丧起来:“既如此,咱们这深仇大恨,只怕千难万难了。”

“阿兄说的是。”刘蒙幽幽地冷笑起来。

詹广听这话音不对,心里一怔,不由得抬头看他。

却见烛火晃动中,刘蒙一双细小的眼中满是冷意,微黄的牙呲出一点,竟有些森森然的意头:“既然这样,咱们又怕什么呢?纵然不能钝刀子割肉,一点点磨去,使他们再没个挣扎的气力,可破釜沉舟,也有破釜沉舟的好处!”

这话一出,詹广不觉浑身精神一震,不知不觉就站起身来,弯着腰探出个脑袋:“怎么个破釜沉舟?”

“我明日就上本,把这些都掀个底儿掉!”刘蒙冷笑道:“郑家送信来,不过想着做得委婉些,叫我担一点自己的怨恨,心里与吴家周家又有什么不同?他们看不起我,只看重那大司马贾雨村,我倒要瞧瞧,这一股子烂账掀起来,他们能摆得平?”

第291章 牵累

说到这里,刘蒙嗤笑一声,分明一双小眼,却亮得惊人:“纵然有这本事,可我舍了一身审剐,扯下来的贾家,可比那贾雨村单个要紧多了。那吴家岂会没有趁火打劫,扳倒贾家,压下东宫一系声势的心?”

这一通话,说得惊心动魄,詹广虽也是读书人,于世情上有些明白的,也是听得面色大变,忙拉住刘蒙拦道:“阿弟不要气昏了头,真个拿命碰过去!端儿,端儿并你的仇再是要紧,可只消人活着,什么事不能呢?独有人去了,才是一了百了!”

“阿兄能体谅这一桩,我心中也安宁些。”刘蒙听了后,却双眼一闭,沉沉吐出一口气:

“实话说来,我越是攀扯大事,于侄儿报仇这一桩,未必能成,说不得反倒越发远了。我也罢,贾雨村他们也罢,都是有些体面的。除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朝廷于常人都有拿金赎罪的法门,何况现有官爵的,到了最后,多半也就是削爵贬斥,少有问斩的。如此一来,那薛蟠原挂着勾的,大约也不能磨着他偿命了。”

詹广听得一怔,半晌才道:“既然朝廷法度在那里,你我也是尽力了的,纵然那薛家偷生去了,我们也只能认命。说到底,这等争妓殴打的事,本来也合该打他个半死的……”

这却是寻话头来劝慰刘蒙了。

刘蒙也听得出来,便道:“阿兄不必劝我。我原是百般挣出来的命,岂有不知轻重的?如今破釜沉舟,却也有个把握纵然我有些得罪人,却没破了格,郑家他们自然还是情愿相保的。

倒是真的放过贾雨村,日后他要是起势了,我反倒有难了。你只管放心,我这一番筹划,自然有我的道理。就是侄儿的仇,如今放一放,就那薛蟠的为人行事,岂有消停的?咱们自然还有机会!”

见刘蒙这么说,詹广虽凭着世情见识,仍旧觉得有些不大妥当,终究劝不得他,只得凭他料理去了。

而刘蒙在说服詹广后,又与他宽慰几句,叙了一番家常温寒,便送他到门口,目送他回去安睡,自己则回转过来,斟酌到三更天,方慢慢改出一封奏折,再四推敲细看后,方誊写出来,预备明日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