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通话,又周全又迅捷,倒像是早就预备的。

尤二姐心中发紧,面上却依旧含笑:“还是你周全,倒是我有些昏了头。也罢,横竖三妹妹也过去的,我打发人告诉她一句,好歹替我陪个不是。大姐姐素日好性,料想也不会放在心上。”

有了这话,张茂律心中长出了一口气,越发将自己父母些许疑心媳妇的话抛到脑后,只一心一意赍恨贾琏:这不知天理良心的禽兽,打了这等没王法丧家败门的主意,总有一天,我必要报这仇!

全不知那边二姐已是提了心,暗暗有些后悔:竟应了三姐儿的话。也是我糊涂,脂油蒙了心窍,只念着旧年一点子前情旧爱,却忘了如今的根本。往后,竟还是断了那一遭,总躲远些也罢。

拿定了这个心肠,她敷衍张茂律几句,打发他去读书,自己在屋中静静独坐了半日,忽得又起身往孩儿那屋里去。

才挑起帘子出去,迎面就是一大株杏花树。如今早已入了夏,簇蔟红霞似的杏花早已谢了,微微有些指头大的青杏缀在枝头。

尤二姐忽得脚步一顿,想起旧年见贾琏的头一回,那院子里也有一株杏花,比这一株更灿烂繁茂。

可惜着,如今竟不能再瞧两眼了。

她心里忽得掠过这一句话。

旁边的小丫鬟见她痴痴凝视着远处,下面又只跨了一只脚出去,便笑着唤道:“奶奶这是怎么了?”

二姐猛然醒过神来,眼睫微颤,半晌才垂了粉面,低声道:“走吧。”一时扭身转向,且往儿子那屋子里过去了。

那边贾琏浑不知这里的事,因探春已是联姻霍家,不免帮衬打探些事体,帮衬一二,偏京中如今忽生出几样红白大事,连日里便不能停歇,常有往外头走动的。

纵然后头闲暇时,不免想起二姐,却也没那空闲去寻。

倒是凤姐暗中盯了这么些时日,已是瞧出那张家生了戒备的心,旁处如尤氏等也都含糊表了意思,再没有助那二人的意思。

因此,凤姐虽还每每咬牙,恼贾琏沾花惹草,到底这事已是两头压平,必不能成的了,且如今事多,便先隐忍下来了。反倒因这些时日有意打探,她每每在贾琏跟前小意,两人反倒渐渐有些旧年的模样儿。

平儿看在眼里,只说这事已是完了,倒还松了一口气,因与紫鹃粗粗提了两句,好完了宝玉那一处的心意。

谁知紫鹃听了后,却冷笑道:“依着我看,竟是你错了主意琏二爷一日不歇了那心思,二奶奶如何能心平气顺?终究有闹出来的一日。只这等事,二奶奶要个贤良名儿,不肯认嫉妒两个字。

那边二爷又粘连的不是平常人,原是那边府里尤大奶奶的妹子,正经官宦人家的小姐,现又是读书人家的媳妇,须不好说话。两头都不能占了全理,又不合立时闹出,一根刺扎在心里头,哪里能就此平息的?

只怕后头闹起来,又是一场大的。旁人也还罢了,独你最是亲厚,又是二奶奶的臂膀,又是琏二爷的通房,反倒两处又要拿你使气呢。”

平儿半晌没话,叹了一口气,还是道:“那也只是我的命罢了。”

听她说出这一句,紫鹃反倒没有旁话可劝了。

虽然她最厌这样的话,可她既不能与平儿指出另一条康庄大道,眼前这一条路又还没见着什么不妥,她又能驳什么呢?是以,停了半晌,紫鹃也只合说一句:“你终究留心些。”

平儿点一点头:“我省得的,你放心就是了。”说罢,她又想起一桩事,因与紫鹃道:“听说金钏儿前儿回娘家,送了你一个戒指,说是个绛纹石的。虽然这个不算什么,说着花纹竟极新巧有趣的。”

“喏,就是这个。”紫鹃听了,便伸出右手,上面正戴着一个银戒指。这戒指细巧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