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还有什么不知道,又是气极,又是恨极,忍不住捶了两下床,呲着牙就要起来打人。宝钗忙按住他:“哥哥竟被气糊涂了不成?你如今身子不爽利,安心静养是真。倘若真个为了她,被气着了,倒叫我跟妈怎么办?”
一行说,一行已是落下泪来。
薛蟠瞧着也心酸起来。
这一阵眼瞧着母亲妹妹两人日日过来,或是垂泪,或是劝慰,连着家务事等,薛蝌又着实忙乱,他要还是没心没肺的,当真连人也不是了。
这会子,饶是气得很了,他也只得软下话来,且要劝慰宝钗。
恰这时候,薛姨妈也是扶着宝琴,一把眼泪匆匆赶来,一见着他们兄妹,当即便哽咽起来,上来一把搂住宝钗,又矮身坐在床榻上,两只泪眼看薛蟠一回,才转过头瞪着红药:“你,你,你这天打五雷轰的小娼妇,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来!我们家哪里对不住你?”
一行说,一行已是哽咽住了。
那红药原是哆嗦着唇青脸白,这会子也不由心中一阵惭愧,因哭道:“老奶奶,我,我也没法子,那边太太拿住我们一家子的命,逼得我下毒手……她,她说了,如果我不从,我老子娘到侄儿,一家九口人都要没命!”
这话一出,薛姨妈不提,就是薛蟠也怔住了。
宝钗冷冷得挥退众人,命莺儿在外守着,方盯着红药道:“你单个人,如何传递东西的?那边夏奶奶的话,你可有凭证?里里外外的,有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传递的东西,你一一回明白,我们非但能饶你一命,连着你们一家子,也未必不能保住性命!”
一时细细盘问,一时又威逼,一时又利诱,她单单坐在那里,便将整个局势把住。剩下薛姨妈、薛蟠、宝琴三人,虽也有逼问的,咬牙的,竟不如她独个儿问得明白!
只费了小半个时辰,夏母先前所作所为,凡红药知道的,她便一清二楚,且心里猜出六七分原委来。
这一桩事,怕是夏母失了女儿,又见自家留下红药,便发狠弄出来的事。红药一家子人,多半被她已经拿下,不知安置到了何处,又一点点用雪上一支蒿,意图慢慢炮制薛蟠。
既生了这样的念头,便再留不得她了!
宝钗心中度量已定,口里却越发软和,倒与这红药细细商议,如何拿下夏母入狱:“夏奶奶一去,夏家便无人主张,自然也不会拿着你们一家性命做筏子。我们家情愿拿出银钱来买了你们放出去,两下里一干二净,岂不好?”
红药原也是日日提心,忽闻说这个,岂能不心动的,当即含泪道:“姑娘大发慈悲,饶了奴婢一家子,奴婢还有什么话说!纵然拼得一死,也必照着姑娘的话行事!”
见她这么说,宝钗也点了头,命管事女人进来,将她带出去,寻个空屋子安置:“仔细些,凡有一点不好,我便拿你们是问!”
待人走了,她方回头,与薛姨妈三人商议,因道:“有句俗话说得好,不怕一万,便怕万一。那边奶奶无有子女,一概牵挂全无,既恨毒了我们家,若还只管就此做罢,往后她再要寻隙做些什么,只怕一家子性命都要赔上!竟不如现炮制明白了,以免日后种种!”
薛姨妈、薛蟠都犹豫了半日,宝琴却在旁道:“姐姐说得不错,这等事她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伯娘并大哥哥如何能日日提防?何况,咱们原也不是陷害,本是现料理妥当,以免日后性命之危罢了。”
薛姨妈听了,不由叹了一口气:“纵然如此说,这事又如何料理?”
“妈竟糊涂了。”宝钗静静道:“这些个人,原经了几个人的手,拿住了他们,咱们原有亲戚,也有银钱,只往官府一送,弄个打草惊蛇的法子,还有什么不成的?难道夏家经了前头那些乱事,便没有家业耗损,银钱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