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可算安稳了?”黛玉含笑道:“正好你这一桩心事落定,明儿贺喜去,倒也算得两桩了。”
“只盼从今往后,这样的喜事多些才好,两桩又算什么。”宝玉洒然一笑,伸手拉住黛玉:“不提这些话了,昨儿我打发人送了两样顽物过来,倒是市面上的新鲜东西,你可喜欢?”
黛玉两颊微微一红,稍稍避开了些,因又啐道:“说归说,动手又做什么?”一行说,一行叫来紫鹃,且将昨日那两样顽物取来,且与宝玉说起闲话来。
这里犹自安乐了些,那边薛家却正自忙乱。
虽说宴席设在薛蝌那边儿,一应事体却少不得的,宝钗早便过去料理诸事,打点一应得用的东西,又细细斟酌菜肴酒水并宴请宾客人等。里头也有宝玉这般正自孝中不得吃酒饮宴的,也有素日好的,也有近日颇有些龃龉不得自在的,又有好酒水喜投壶的,倒也不一而足。
她心思敏捷,自然一一安排周全,又带着人将诸多事再过了一遍,见着色色妥当了,方回到堂上,且与薛姨妈回话。
薛姨妈见她额上有汗,脸颊飞红,显见着忙乱了半日,也自心疼,忙把她叫到跟前来搂住,一面摩挲,一面着人打水来梳洗,又命人取汤羹细点:“我的儿,倒累着你一个了。”
宝钗笑道:“妈心疼我,才这么说的。我不过领着人打点打点,一句话吩咐下去,自然有人料理,又说什么累不累的?再说,原也是一幢喜事,便是累一会儿,也是欢喜的。”
如此说着,那边薛蝌又进来,且将一个纸折略节送上:“伯母,大姐姐,一应的东西都齐整了,大约是没有错漏了的。”
宝钗接过纸,自己先细细盘算一回,见着并无差池,便与薛姨妈又说了一回。
薛姨妈听了,着人记下,又道:“这般就妥当了。等明儿料理齐整了,咱们再论旁个。”说罢,她与薛蝌点一点头,又与他、宝钗两人一并去了邢岫烟屋中,瞧了瞧她并孩子,嘱咐了邢岫烟几句,方才出来,自坐车轿家去。
在车轿里,宝钗犹自与薛姨妈道:“瞧着邢妹妹的模样儿,比前头好了许多,这一阵请大夫,使她将养,瞧着竟还有些效用。”
薛姨妈笑道:“我也这么想着。实话说来,前头洗三的时候,我还为他们娘儿两提心呢。这大的固然受罪不浅,瞧着小脸煞白,熬得艰难。那小的也是猫儿一般,瞧着着实单弱。谁知过了这三个月,他们娘儿俩是有后福的,眼瞧着便白胖红润起来。我也能放下一颗心了。”
说到这里,薛姨妈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且与宝钗道:“等完了这百日的喜事,我竟要往庙里还愿的。”
这等事,宝钗虽说不甚相信,却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只点一点头,笑道:“这也是情理中的事。”
母女两人一行说着,因两家离着极近,几句话便回到家中。
薛姨妈自命人取来茶汤,又问了问家里的事,见着都是些琐碎,便几句话打发了,转头与宝钗道:“好孩子,你且回去歇下,明儿说不得又要忙,可不要熬着伤了身子。”
宝钗见着左右无事,也点头答应了,只与薛姨妈道:“既如此,女儿便先回房去了。妈也早些歇下,一些个小事,原也不必紧着料理,就是耽搁两日也没甚要紧的。”
这才要往外头走,却见夏金桂一阵风似的刮进来,她不由站定了脚,目光微微闪动,垂手敛衽一礼,一句话就拦住了人:“嫂嫂万福。”
夏金桂见着她,眼皮子一抬,嘴角扯出点弧度,似笑非笑着屈了屈膝,粗略回了个礼,只笑道:“姑娘多礼了,咱们家原亲近的,何必这么客气,倒不似一家人了。”
“嫂嫂多想了,礼不可废。”宝钗一句话带过,却又问:“嫂嫂这是有什么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