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坐在床边,苏梨的拇指停在纯黑的键盘上,轻轻触及,竟像烫到。她犹豫了。
她完全不知该从何措辞。平常,顾慕飞如何同戴则说话的?她与戴则只见过一面,更别说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与背景。
突然,苏梨意识到:完完全全,她是顾慕飞生活里的局外人。
然而,顾慕飞却把手机坦然送进她的手心。
这倒让苏梨不好意思再去翻看他的过往了。
不管怎样,苏梨还是斟词酌句,充当临时秘书,认真完成“顾总”的谆谆交代。她把词句简洁直白,仅留下主谓宾与时间,隐去她自己的性格特征。
点下发送,忍不住,她仍把他的手机在掌中反复掂量。直到,依依不舍地,她把手机又平放回他的床头。
接下来,她大抵应该再为他找些降温贴。像他这样家中常备绷带的人,不可能没日常准备好急救医药箱。
她环顾四周,床尾对面只有整排沉默的隐形墙柜。简易酒柜在角落闪闪发光。三步并作两步,苏梨一一推开这些隐形墙柜,里面居然只有……
书。
从地板到天花板,整齐的书海。
她远远低估了顾慕飞。
从老旧的历史和政治,到新一些的哲学和社会学,他整整一面墙,全部是书。而且,他似乎都认真读过。
苏梨随手抽出《孙子兵法》。这本很薄,她也熟悉。在全部的书海中它看起来最旧。她简单翻开,里面时不时冒出笔注。
字迹从原子笔的学生正楷,到锋锐成熟、青金蓝深墨的瘦金行书,各不相同。
苏梨被笔注吸引,又一口气迅速翻看了好几本书。
她抽出《法哲学原理》。这本大抵已被顾慕飞吃透;上面积满几年的灰尘,格外显眼。她正翻阅,书中却飘出一张叠着的纸,像久久无人问津的书签。
苏梨小心捡起纸条。纸脆得一碰就要碎。
情书吗?
纸上,几行大大圆圆、用力的钝头铅笔字,一看就是小孩子的笔迹:
“哥哥,
“圣诞节不要打工了!我在家等哥哥!有生日惊喜哦!
“给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凡凡”
苏梨骤然怔住。她的指尖轻颤,胸口蓦地紧缩,像被狠狠攥住。
生日惊喜?
圣诞节是顾慕飞的生日不假。但他根本当没这一天的呀。
心虚地,苏梨再次扫过这短短几行稚嫩的字,越觉得这纸片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苏梨这才意识到:顾慕飞从不曾提起家庭。就好像,苏梨摩挲纸条,他生来就只靠他孤独一个人。
卧房里静得过分。可就像已经不经意闯进别人的房间,苏梨窥视她没资格触碰的隐私。写信的弟弟或妹妹,顾慕飞只字不提;如今他或她又在哪里?
她轻咬嘴唇,忽然感受到如今晚见证死亡的芒刺在背。纸条刺得她心惊。
仓促把纸塞回书页,苏梨双手发凉,僵硬到连叠好都顾不上。无声关紧柜门,苏梨压住心跳。
顾慕飞,那个无情、心机似海的他。他怎会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呢。
再也承受不了这份微妙的遐想,苏梨迅速抽身,慌忙退回床边。床前,台灯温暖朦胧,这让她的心情终于逐渐冷静。她把目光轻轻转向眼前人,久久停留。
纯白的枕头凹陷,温柔拢住顾慕飞此时被汗浸透、凌乱的金发。
他略微地偏着头。漂亮的丹凤眼紧闭,眼角蹙出褶皱。鹅绒被下,他胸口舒缓起伏,像已经睡熟。
不知是不是疼痛和高烧太强烈,已经逼着顾慕飞的冷傲完全缴械。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