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青白眼珠死死睁圆,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出眼眶。散开的瞳仁里只剩人对死亡的终极恐惧。他死死盯住一个虚无的点。
就算李恩佐本科医学,大体老师用过不少。半夜里,他手揽老师肩膀大谈女孩和理想,从没害怕过。
可,这颗头。哪有大体老师瞪着眼,直勾勾看你的!
而顾慕飞,他见过比这更糟的。曾只一次。曾在十一年前,当他在警局不得已认尸时。
可,那是他的血缘,是他的亲生妹妹!
这绝非同一种感情。
此时噩梦重现,顾慕飞攥紧双拳。克制住自己心口再度汹涌欲动的回忆,他别过头去,紧闭双眼。
至于苏梨,昏过去才是最仁慈的。
“是逸衡。”突然,顾慕飞说道,像从回忆里强行把自己拉出,硬接续上日常的高速运作:他嗓音颤抖。
“我们组的?”李恩佐满脸惊愕。
顾慕飞心情沉重不已。怀抱里紧搂住昏迷的苏梨,半跪在地,他凝凝点头:“金融组的队长。”
“金融组?我怎么不明白?”
“逸衡掌握组内的融资和投资,以及闵州各大企业间的财政纠葛。他还代管了我的部分私产。”
极为罕见,顾慕飞声音里透出疲惫:“先不说这些。头本身有什么吗?”
双手捧住王逸衡其人仅剩的部分,李恩佐开始上下左右地摆布,就近观察。他时不时这抠抠那戳戳,看起来极其荒诞。
直到他两只手把头反转过来,对着血污凝固的断面,李恩佐来了兴趣。他鼻头几乎贴上,又紧盯研究半天。
徐徐拖长声调,李恩佐更像自言自语,说道:
“啧。有意思。很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手法。
“根据断面处肌理来看,头是死后切下的。嘶。这可不轻松。
“但相反的是,这里面没剩多少血。这又说明头是被死前斩下。”
全无必要,李恩佐竟用手比划起切线,演示出凶手毫无人味的斩首刀。
“但这样,血会到处喷,啧啧。就反侦查来说,死前斩首完全是无稽之谈。我个人认为……”
一旦涉及理论,李恩佐身上玩世不恭的不着调态度,就立刻被学究气盖过:
“虽然很少见,但凶手应该是先割开颈静脉放血。静脉的话,只要技术到家,相对而言可控制得多。
“等血放差不多,人就死透了,然后再用斩刀,把这部分完整切下。不过,”
李恩佐用手指细细摩挲血肉之中的颈椎:
“这个断面太干净了,一点多余的擦伤都没有。啧。可以说,是个砍头大师了。
“不过,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还专门放血呢?”
“……拷问。”
把个人感情完全切离,尽管温柔紧抱住苏梨,但极为冷漠地,顾慕飞沉声回答:
“交代了兴许有救;不交代,就流血等死。”
都二十一世纪了,还这么狂热于砍别人脑袋的,顾慕飞就只能想到一位。
想到此人,在他大敞着的衣领下,他颈左侧仿佛被刀尖抵住。刀刃锋利,不容抵抗地划过。皮肉霎时挣开,幻痛锐利,血淋漓洒下。
“呃。”仿佛被脑海中的想象恶心到,李恩佐干吐了吐舌头,“Boss,不是我说。你这推理也太”
话到嘴边,李恩佐把嘴角一撇,极难得,他把话回炉掂了掂。最终,他还是把“太变态”这三个字,小心咽了回去。
嫌弃般地,李恩佐矜着鼻子:“嗯,Boss,你很阴暗了。”
“我知道一位。”
不慌不忙,冰凉的洗手间地面上,顾慕飞单膝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