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见到佑安、佑宁,他都要送礼。
仿佛如此才踏实。
见他凝在眉眼的疲色,清和一颗心不禁下沉。
池蘅握住她的手,投以安抚的目光:“无事的,岳父吉人自有天相。”
外祖父生病,病得没法从床上下来,佑安、佑宁乖巧地不得了,不敢在这时顽皮,悉心收好舅舅送的小金马,诚恳道谢,紧跟母皇母后入府。
佑安年长佑宁三岁,来外祖父家的次数比皇妹多。
深秋时节,草木萧瑟,以往生机盎然的庭院显出两分没法形容的衰败,她心里不是滋味,捏了捏佑宁软乎乎的小手。
佑宁努力打起精神还没见到外祖父,她竟有些被府里的氛围吓到了。
穿过一道道垂花门,进入主院,主院的门打开,帝后与公主殿下被迎进去。
沈延恩坐在床榻不满地与下人发脾气,细听却是他执意要下榻迎接圣驾,被下人拦阻,因此生了怒火。
人老了,记忆里统领三军挥斥方遒,常爱冷着张脸的爹爹终究没抵过岁月无情。
老了老了,性子变得急躁。
沈延恩急着起身迎接帝后,去见自己疼在手掌心的乖孙女,下人拦不住,刚要言语,陛下与皇后娘娘亲至。
“外祖父!”
“外祖父慢点!”
两声不分先后的童声传来,沈延恩心中一喜。
谁能想到,年轻时不苟言笑的镇国大将军也会露出这般慈爱的笑容?
清和眼眶微酸,移步牵着孩子的手走上前:“爹爹。”
“娘娘。”
沈延恩感慨发声,不再急着下榻,顺着女儿的心意重新躺回去。
清和观他气色,玉手按在他脉搏。
内室静悄悄。
良久,她换了一只手诊脉。
沈延恩眸色微黯。
沈清宴眼眶发红,被沈氏握紧手,夫妻二人无声安慰着彼此。
“还好,爹爹多注意些就好。”清和面不改色,贴心地为他掖好被角:“如今天冷了,要注意保暖,我先为爹爹开几服药。”
下人端着笔墨纸砚上前,皇后娘娘手持狼毫,笔端流淌一个个大气的墨字。
药方写好,沈氏主动接过为公公熬药的差事。
沈延恩一把年纪,头发花白,他早年行军打仗身体留下一些不起眼的暗伤,后又被伪帝龙润暗害,为取信龙润服下虎狼之药,运气好被姜煋救回,命是保住了,却废了一身武功和强劲有力的双腿。
双腿落下残疾,清和为他一双腿耗费不知多少心神。
一直用药养着,好不容易腿养得能勉强丢下拐杖在地上行走,一夜凉风来袭,埋在身体的旧疾再度卷土重来,引发燎原之势。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沈延恩知道女儿说的那番话是为了宽解他,这心意他领了。
靠着床榻,他看着依旧美貌年轻的皇后娘娘,心思不知翻越多远婉婉这对眉眼,生得可真像阿眉啊。
婉婉还年轻,他却不可避免地老了。
“安安,宁宁,快过来,到祖父这边。”
“是!”
沈延恩始终不喜那“外祖父”的称呼,为了“祖父”“外祖父”的叫法,他与上皇池衍不知争执多少回。
最后还是皇后娘娘笑着定下“外祖父”一说。
帝后房里的事他哪有脸多问?
只每次在孙辈面前都自称“祖父”,池衍也由得他。
两个孩子熟知他的秉性,有时为讨老人家开心,也一口一个“祖父”,喊得沈延恩心花怒放。
沈延恩这辈子儿女双全,严谨来讲却没认真当过几天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