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那是十四岁那年她在云桂楼打断说闲话之人的腿,回来受爹爹鞭刑,姐姐病体稍微好些便来看望她。

面对姐姐饱含关心的嗔责,她理直气壮地表明心迹。

人生二十载,不多的年岁她说过太多“肯为婉婉去死”的话。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婉婉不是牡丹,是盛京城最美最雅的蔷薇,她已经尝过这朵花的滋味,那么为她死一死,也是应有之义。

既是与天赌命,何足惧?

唐刀锋利至极,刀尖一瞬刺破池蘅轻薄的里衣。

谢折枝拿刀的手稳稳当当,刃长两尺七寸,且有的熬。

刀身刺进血肉,池蘅闷哼一声,鲜血淌出来,耳边回荡起沈大将军说过的话:

“我要你指着你的天命发誓,发毒誓!

“这一生,永远将婉婉放在第一位,什么皇图霸业,什么黎民苍生,都抵不过一个沈清和。

“若有违背,便教你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这毒誓,你敢发吗?”

谢折枝为取信于她,不惜拿爱子性命作为赌注,昔日池蘅为取信未来岳父,这毒誓也是刻在了骨子里。

人这一生,不能所有的好处都落在一人身,想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代价。

刀身穿透池蘅血肉之躯,鲜血如注。

半臂之距,谢折枝满意她的识趣,不信到了这个地步她还能活。

她笑池蘅为情所痴不顾性命,又感叹这样的痴人不顾生死,遂言而有信将世间仅有的【一念丹】交出去。

解药拿到手,看清丹药所刻的‘药谷’纹样,池蘅喉咙发出颤颤的笑声。

谢折枝正想倒退两步欣赏她死前的模样,哪知一只沾满血污的手猝不及防拧断她的脖子。

她人倒下去,池蘅运起阴阳二气护住孱弱的心脉,缓慢转身,万千的念头在此时皆归于一念:

她得回去。

把药送回去。

喉咙深处压着一口血,池蘅意识涣散:大哥、大哥为何还不来?

她又踏出两步,浑浑噩噩满脑子只剩下‘活命’。

生死危机比任何一次都来势汹涌,她得活下去,以一条命搏两条命,她活下来,婉婉的命才算真正保住。

她若死了,婉婉会恨她……死了也不愿和她同归一处。

求生的本能爆发,连同这些年对武学的钻研领悟也在此刻轰然爆发。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阴阳二气化作两条鱼彼此交缠,凭着难以形容的毅力,她爬上马背,胸前的刀明晃晃的,在暮色里显出冰冷的杀机。

回去。

她要回去。

马儿哀鸣一声朝着盛京方向狂奔。

马背颠簸,池蘅忍无可忍呕出一口血,血雾弥漫,天地在刹那间都在摇摇欲坠,眼前似乎映出大哥的身影,她努力摇摇头,想看清来人是谁。

池英一声悲呼:“阿蘅!”

见了他来,确定是他来,池蘅唇角上扬,笑容还未完全绽开人已经失力从马背摔下去。

马儿围着她焦躁地仰天悲鸣。

池英怎么都不敢想,抢亲回来他唯一的妹妹会落得这般凄惨!

他哀痛欲绝:“阿蘅,谁把你弄成这样子?阿蘅、阿蘅你撑住!”

“药……药……”

池蘅摊开握紧的掌心,声音低弱:“解、解药,给……给婉、婉。”

交代好要事,她阖上眼,再也发不出一言。

“阿蘅,阿蘅?”池英颤抖着手将两指搭在她脉搏,探不出脉息,他面如土灰,内力不要命地继续往她体内输送。

“阿蘅,阿蘅你不能死……是大哥的错,大哥不该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