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应物什搬回马车,‘姐弟’二人与蓝家兄妹告辞。

池蘅驾着马车离开,蓝大小姐郁郁寡欢好一阵,被蓝霄安慰一通,闷闷不乐回城。

蓝梦梦此行跑出来是为散心,爹爹纵容她,而纵容总有个限度,如今玩也玩了,闹也闹了,还能如何?

她是爹娘唯一的掌上明珠,是蓝家堡的大小姐,不可能有家不回。可惜她看中池蘅,池蘅却避她如虎,想把人拐回去当上门女婿终是不成。

“走罢。”

她无力叹息。

鸾城风景秀美,退回几百年还是一国帝都。

长街浩荡,锦绣繁华,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充盈雨过天晴的午后。

池蘅身子轻盈地跳下马车,帘子挑起,搀扶清和踏入客栈。

“姐姐,咱们先在这住几天,等琴瑟来此汇合,人齐了,再去洛城看牡丹。”

这本来就是计划中的一环,清和自然应允。

住进客栈,各自回房沐浴,舒舒服服泡完花瓣浴,换好新衣,久违地神清气爽。

彼时天幕降下甘霖,不再是昨夜的磅礴大雨。雨丝细密,临窗久看也有两分缱绻缠绵的意味。

清淡泥土味携着花香被风吹进房间,池蘅上前两步关好花窗,回头:“姐姐,睡一会吧。休息好了咱们去别处逛逛。”

清和确实有些困倦,脱靴上榻,心神放松,盖好被衾很快陷入熟睡。

她睡着,池蘅尽职尽责为她守门,不教任何人,哪怕是一只猫都不能搅扰婉婉清眠。

她心意可贵,沈清和一觉睡醒,天边卷起金灿灿的晚霞。

鸾城有名的‘四山八桥十二楼’,为清和身体着想,爬山就别想了,至于八桥,每座桥都有一个连绵悱恻、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或传说,或真人真事,世代流传。

“……凤生不肯回头,她执意要见宁川帝姬,没人拦得住她。千军万马拦不住,刀枪斧钺拦不住,血流成河拦不住,明知回头才能活命,凤生始终不肯回头。

她要问一个为什么,问问那位上界帝女,何故要弃她而去?

曾经的山盟海誓言犹在耳,曾经的风花雪月犹未散尽,那些,都是假的吗?上界皆知宁川帝姬一诺千金,你说爱我,也是假的么?”

池蘅捧着话本深情念道:“我不信。”

这句话是通篇之中凤生这个人物最强有力的内心独白。

因为不信,所以哪怕跨过千难万险,去到九重天,她都要亲口问一问帝姬,此生,就这样算了吗?

站在石桥听阿池念关乎这座桥的话本,清和眉眼沉默,侧耳倾听。

春风拂过小将军长发、衣袍,两人并肩而立,红白衣衫交相辉映,发丝纠缠,显出亲昵。

池蘅继续道:“……凤生单膝跪在地上,满身是血,眼神疯狂,预想的质问在见到高高在上清贵无双的宁川帝姬后,忽然成了哑巴。

不是坐在金殿眉目无情的帝后不准她开口,是她的自尊心不容许自己开口。开了口,就彻彻底底地输了。

或许早就输了。

她茫然无措,不懂为何不顾生死都要上来这九重天。

偏巧帝姬低眉一顾的刹那,她懂了。

原来,自己只想见她一面,看看那张熟悉的脸。

为见她一面,生死都得排在后面。

凤生太傻了。

她放弃了唯一的机会,半个字都没说,失魂落魄地从金殿离开。

离开九重天,离开这人存在的上界。

用尊严换来的爱情她不要。用哀求才能挽回的帝姬她也不要。

回到烟火浓重的人间,她苦等三十年零五月,没等来宁川一句“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