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朝有自己独有的文化礼仪,以‘运’为国名,尤其注重气运、福运,在运朝,夸赞一个人有福运乃最讨人喜欢的说法,能最快拉近人与人的关系,成为人人皆知的社交礼仪。

清和跽坐席位听着响彻宴会的一句句颂言,目色温柔地注视小将军着宽大深衣与正宾作揖,又往东房褪去深衣换好皂衫革带,前前后后换了三次礼服,一次比一次庄重。

满十八岁的阿池正色敛容按照冠礼流程推进,光看着就累。

和她及笄那日似的,身上像压着一座山,不得清闲,这般场合宾客云集,被无数双眼睛注视,出不得一丝差错。

她看着某人趁着俯首的间隙悄悄松口气,忍不住掩唇笑。

冠礼是枯燥的,仿若提前告诉你,迈入成年往后少不得这份枯燥。

池蘅确实觉得枯燥。冗杂的礼节给人看不到尽头的错觉,越众而出的这位老者她不认识,经爹爹之前引见方知此人来头不小,是九州大陆有名的儒者,人称‘萧师’,门生遍布天下。

爹爹三请四请请这位出山为她冠礼增添看头,池蘅老老实实盯着老人靴子,鼻尖嗅到一股清淡的檀香味儿,低着头感到沉沉的审视。

没人说话。

鸦雀无声。

池家乃运朝将门之首,独独请了名震九州的‘萧师’前来为幼子起字,可见对幼子疼爱非常。

萧师有多难请,在场众人不禁好奇,池衍是如何磨破嘴皮子才能把人请来的。

发顶被抚,池蘅不敢动。

待看够了,萧师温声道:“孩子,老夫便为你赐字矜鲤,你意下如何?”

“蘅拜谢前辈!”

矜鲤。

池矜鲤。

池蘅暗道:矜有怜悯怜惜之意,莫非萧师的意思是要我做一只心存怜悯的鲤鱼?

念头闪过她差点被自己逗笑,细细揣摩:老前辈难不成是想看我鲤鱼跃龙门?

他好大的胆子啊!

不愧是连皇室都不放在眼里的当世名宿。

她想:陛下若知她字为‘矜鲤’,少不得要疑神疑鬼、大发雷霆。

御书房。

得知萧师现身池家为池蘅赐字,赵潜怒不可遏“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朕早年要他为太子赐字此人推三阻四,池衍请他他便去,朕要砍了他脑袋,岂有此理!”

“来人!”

大监扑通跪地,以额贴地:“砍不得啊陛下,那是萧师!是萧师啊!”

是名震九州受人崇敬爱戴的大儒,多少文人心中不可撼动的圣者。

赵潜气得脸色涨红,冷静下来沉声道:“黑袍卫何在?”

“吾等在!”

“冠礼结束,带萧崇至入宫,朕要他为朕即将出生的皇儿赐名。他若不来,绑也要绑来!”

“是!陛下!”

……

池家,池蘅一身精神气地跪谢爹娘,拜过两位兄长,与爹娘诸位师友见礼。

冠礼还未结束,萧师被人秘密护送离开盛京。

正午,宾客散尽,沈延恩与池衍夫妇在正堂议事,沈家姑娘被丫鬟领进【明光院】。

内室,池蘅换好青竹云纹常服,腰系玉带,耳朵忽动收进熟悉的脚步声,她笑意不止,赶在来人掀帘而进的前一刻守在门口。

帘子挑起,小将军一把搂住未婚妻柳腰,被她搂得猝不及防,清和一声低呼,手抵在她肩膀:“阿池!”

左右丫鬟笑着退出去。

池蘅得意地把人团在怀里,热情地不得了:“婉婉,我就猜到是你来。”

她依依不舍地放开人,清和忙着整理被她弄皱的华服,音色含嗔:“都是大人了,还这么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