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落针可闻,风透过窗子吹进来,四四方方的花窗大咧咧敞开,如画框装裱暗沉沉的夜色。

不早了。

意识到还留在姐姐闺房,池蘅神情困顿:“是我失言,清和姐姐,我先回去了。”

木门打开,她垂头走出去,脊背挺直瘦削,脚步沉沉,背影没来由戳中清和心尖柔软的那一寸

她忍了忍,忍着没出声喊她。

夏日的晚风拂过脸颊留着白日淡淡的余温,驻足看了许久,池蘅始终没回头。

一向阳光明灿的小太阳倏然萎靡不振,心疼之余,沈清和从她沉重的步伐里看到冒着尖的希望。

如春日破土而出的春笋,笋芽青嫩,蕴含鲜活生机。

她眸色幽深,眼波几经翻涌,卷起千重雪。

这是个机会。

……

回房,池蘅怔怔坐在床沿,脑子混乱。

一时是在【大柳书屋】翻开过的图卷,一时是一对夫妇结伴而出,结伴而回的画面。

会有人陪婉婉看日出日落,与她朝夕相对。

夫妻行房,比她们在药谷暗室相处的一幕还要亲密坦然。

会有骨血从婉婉身体孕育而出,她会为了诞下子嗣,拼尽全力。

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冷汗再次从池蘅指缝冒出,铺天盖地的惶然如风浪将她拍倒床榻。

怎么办?

她仰头,双目无神地看向虚空。

怎么办?

三日训诲一过,村子开始准备办喜事。

喜气洋洋的氛围里,池蘅面上笑着,心里并不畅快。

这些日子她整晚整晚地做噩梦,不是梦见婉婉嫁人,就是梦见她死于难产,下葬前,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梦境过于恐怖,是池蘅不能接受的。

她勉强打起精神不教人看出端倪,短短几日,心事藏得比积淤河底的泥沙还要深。

村里办喜宴讲究的是热闹,越热闹,喜气越足。

小村落所有人赶在这日来参加新人的婚宴,清和与池蘅换了一身素淡衣衫前来,省得抢了新人的光芒。

饶是如此,两人还是成为众人的焦点。

姑娘家村民们不方便调侃,可就苦了混在男人堆的池蘅。

她打起精神应对,言语不露破绽。

人多了,小孩子在院里跑来跑去,一个不经意跌倒在清和脚下,栽倒了也不哭,睁着一双泪眼可怜兮兮瞅着眼前漂亮的大姐姐,清和唇畔噙笑,弯腰将人扶起。

她认识这孩子,小名芽儿,是个极其乖巧的女娃,五岁大,身量比同龄人矮,圆溜溜的大眼睛,脸颊两边小梨涡,看起来很讨喜。

“谢谢沈姐姐。”

奶声奶气的。

清和摸摸她的小脑袋:“去玩罢。”

芽儿害羞地看她两眼,腼腆跑开,想来栽的那一跤没甚大碍。

从头到尾围观一大一小互动的池蘅心里忽然敞亮两分,清澈的眼眸晕开点点笑意。

笑意爬上眉梢,冷不防想起姐姐有朝一日也会脱去少女的形态为人娘亲,心里猛地一沉。

木大郎和她同坐一桌,开口前酝酿好措辞,低声问道:“池小兄弟和沈姑娘的婚事何时办呢?要我说,你们留在小村落,过几年我阿爹阿娘为你们操持婚事,这里安全,总好过外面人心叵测。”

小村落的人抗拒村外的危险,便是出趟城,都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外面的人,心坏,没有他们实诚,起初有人耐不住寂寞往外跑,结果出村不是被骗,就是被人坑害。

久而久之,他们觉得窝在村里也挺好。

毕竟外面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