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人往往越触及天线,便愈将普通人族或是其他生灵与自己划分为两个种族,纵使像师兄绫通那般端正行直的人,对待其余生灵的冷漠也仿是道修天生自带的通病。
可就像是晕血的屠夫那样令人啼笑皆非,当绫杳发现自己渐渐对任何生物下不了杀心之时,那等对于血气的厌恶情绪反倒令她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去试错、去摆脱,一如她开始强逼着自己去伤人,去真实地触碰,对待那伊始的几个郊狼帮土匪如是,而后她故意找麻烦去掀了人家的老巢亦是。
她像是一次又一次在给自己证明着什么…
她不是养在世俗红尘中养在深闺之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乖小姐,也并非五谷不分的世家弟子,愈是窥探天道之人,反要比常人所经受的多,忍受的痛苦也要更多。
绫杳近乎忘却了爷爷握着她的手强迫她试图杀死第一只灵兔是什么时候,一同忘却的记忆中还有那些好像不属于她的,属于贪恋嗜血快感的混沌灵魂。
潜海狩蛟,上猎朱雀…
像是被活生生切开的两个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绫杳总觉得对于过往百年的事情很是陌生,对于那些迅速消散记忆如是,对于自己所谓的童年如是。
就好像她是一个沉睡的、颠沛的灵魂,不过是在某一日晨昏才刚刚苏醒。
在她叛逆出逃之前,她一直是众人眼中高高在上的未来之星,也是爷爷眼中百依百顺的乖孙女,更是绫通眼中的杀伐果断、颇是天之骄子的小师妹。
那些好像是她,好像又不是…
就像那个陆续做了百年的遗梦。
也许回过头来,她才是梦中之人,而梦里那个一直看不清面容的声音,或许才是所谓的绫杳。
她不是她,她是本就是那座孤岛。
思绪很乱,血气之中,她的脑海好似飘摇着拧成了一个无解的死结,然现实之中的时间不过只过了几个呼吸,小姑娘绷紧身子下意识准备应对接下来的进攻,发凉掌心回顾,指尖不甚触及的皮开肉绽令得身后之人抽痛得下意识倒缩一下,方欲张口,这才回过神来的绫杳的话却被接下来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堵在了喉咙里。
“滚。”
她听见身后之人如此道。
绫杳被男人死死箍在怀中,空气中躁动的血气依旧蔓延,可眼睁睁地,几乎是话音落下间眨眼的功夫,那黑暗中密密麻麻闪烁的绿眸仿似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般,倒退几步,竟呜呜着夹着尾巴纷纷转身跑走了,霎那便消失了大半。
不知是否是昏昏月光下产生的错觉,绫杳吃惊地瞪大杏眸,却总觉得最后一只站在黑暗远处,仿似不甘而去的、狼脸上狰狞地裂着一道难看旧疤的郊狼略有一丝眼熟。
火堆中的干柴燥热地噼啪作响,霎那间时间仿佛回溯,若非空气中躁动的血腥气浓郁,轻巧得令她几乎以为方才的剑拔弩张只是一个梦。
“你…”
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