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几乎要淹没一切。指甲嵌进掌心里,教皇用火灼烧流血的伤口。血与皮肉被炙烤的焦臭和火苗一同被他握紧在掌中。那点儿疼痛稍稍吊着理智。
他早就应当杀了他的。
硬底靴踩在石板上,教皇往前踏出一步。
神殿骑士们不动声色地将包围缩小。而希欧多尔立在原地,剑芒亦不动。 骑士的剑锋映在那张尊贵无匹的脸上,一道雪白亮痕。
在场的骑士都听说或亲眼见识过他的威名,那是天生的剑士,同时精于魔法与剑技。若他决定守护谁,就是坚不可摧的盾,若他决定杀了谁,就是攻无不克的刃。而他身后站着教皇身边的修女,人人都知晓决不能伤那女人一根头发,宁可将人放走,也不可违反这规矩。
教皇不介意流血,更不介意在骑士的剑下流血。
“求你了……”众人的视线中,艾西开口小声地说,“……别动手。”
她的声音犹疑又畏惧,害怕对面的人因此动怒。
她在恐惧,恐惧于他。
“当然。”在她的惧意前,教皇停下脚步,目光停留在艾西脸上,“我不会对任何人动手,我只是来接你回去,艾西。”
年轻的教皇目光温和,语气柔软,仿佛全然无害,漫不经心地比了个手势,神殿骑士们沉默无言地退开三步,留出大片空地。
“别害怕。”希欧多尔却只是轻声对身后的人说。
他面对的敌人是教皇亦或是一百人的神殿骑士团,对他而言无关紧要。
他承诺保护她。他被教导剑只能指向敌人。会将剑指向教廷的人只有异类与魔鬼。他甘愿成为魔鬼。
他背弃了对神的承诺,但不会背弃对她的。
艾西捏住骑士的手指,示意说自己不害怕。她看向教皇,小心地,带有微薄希翼地说出今天第二个恳求:“请您放我们离开,好不好?”
时隔多日,艾西的面孔又再度倒映在他眼睛里。她却在这里向他求情。
求他不要挡在他们面前,好叫他们两个双宿双飞。
教皇仔细望着艾西的面孔,她脸上的一切都清晰地映进他眼里。
有那么一刻,他切实地想要下令,将挡在她面前的那个男人杀死,哪怕折损一百个一千个精锐骑士,然后再把男人的尸体放到艾西面前,叫她仔细看看这个死人。
死人不能保护她,死人不能为她拔剑。这死人满口谎言,用卑劣的手段欺骗了她,在她失去记忆时趁虚而入。
他不该将希欧多尔逐出圣都,他早该杀了这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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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皇将火焰按进伤口里,伴随皮肉焦烂的痛楚,他仍在艾西面前维持着笑:“当然可以。”教皇轻巧地回答,仿佛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他一定全部满足,“我会让他离开,然后我们两人回去,就像从前一样。”
就像从前一样。
艾西看得见,教皇的眼睛里没有笑意,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了,他不是童话里有求必应的精灵或别的,向他许愿需要支付代价。
那个代价是她自己。
希欧多尔一手握着剑,而另一只手与她相握。骑士的掌心传来他坚实的体温。他轻声说:“不要答应他,艾西。”
艾西看不见骑士的脸,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她忽然明白了他方才的誓言,他发誓说保护她,哪怕要献出一切。
她不要。
她不要希欧多尔献出一切,她不要他背叛教廷,不要他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