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臣舟嗯了一声,便用手垫在我枕他膝盖的脑后,庞赞稳稳扣住方向盘狠踩油门朝前开去,车像是在眨眼间腾空而起,我都能感觉到和地面摩擦时刺耳尖锐的凄厉,还有四溅起水花的噗通声响。
纵然庞赞开车技术再好,终究雨路泥泞难行,又看不清被深水覆盖的坑洼和石子,车在急速行驶中也不停上下颠簸颤抖,我被剧烈抖动震得身体疼痛难忍,我死死揪住祝臣舟手臂,指甲潜入他皮肉内,掐出了一条条血痕,我想要松开,我可我根本找不到可以让我短暂依附的东西,我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下腹撕裂的痛苦中,祝臣舟根本不曾理会他被我抓破的伤口,而是不停用方帕擦拭我额头一层层渗出的冷汗,我挣扎着偏头看向车窗外的大雨,天地之间混沌一片,满是苍凉和凄芜。
可能这样狰狞得天气都会让人感伤,我抚摸着已经痛得麻木的腹部,它仍旧高高耸起,可我却总觉得有什么在一点点流逝。
我声音极其微弱说,“雨越下越大,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命里不该有他,老天会不会把他夺走。”
祝臣舟在我脸颊擦拭的手微微一顿,他语气内带着一丝无奈又好笑说,“胡说八道,他已经八个月了,怎么可能夺得走。”
我非常害怕,害怕得我忍不住颤抖,我带着哭腔说,“那你告诉我,保证他能活吗?臣舟,是我不小心,我分明知道自己已经快要临产了,我根本不该毛毛躁躁,冷静的沈筝去了哪里,从陈靖深死那天起,我都变得不像我自己了。”
“物极必反。”祝臣舟将方帕丢在一旁,他用力握住我的手,试图给我安慰,“不能让女人拥有安全感,是男人的错,女人最无法经受的便是死亡和分离,男人无法接受失败与失尊。你没有错,沈筝,作为女人,你足够冷静和慈善,足够温柔与懂事,你不曾对不起这世上任何人,只有别人对不起你。或者说是命运待你不公。”
他垂下头在我湿漉漉的额头轻轻吻住,“都过去了,一切风浪都过去了。”
他说完将目光落在我耸起的腹部,他始终因担忧和紧张而略显僵硬的脸终于松懈了一点,他露出一丝非常美好的笑容,在我眼中使我目眩神迷,“至于他,这个家伙一定能活,我们的孩子是这世上最坚强的孩子。”
我捧住他的脸,艰难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他真的很坚强,你摸摸,他是不是在用力动。”
我真的很痛,他没弹动一下,我就会撕心裂肺,不,比撕心裂肺还要更疼,那是类似于五马分尸的极致苦楚,将我身体活活分割开来,在酷日下暴晒,在寒冰内浸泡,在钢板铁钉上翻滚,鲜血淋漓。
他手停在我腹部最高耸的位置,他掌心温热宽厚,带着一点粗粗的茧子,不知道是否孩子察觉到了父亲的温度与气息,他不再那么狂躁,而是稍微安静了一些,如潮水般疯狂的痛感逐渐平复下来,我趁着自己还清醒,还有一口气存在,我将手盖在他手背上,我问他,“臣舟。你怕吗。”
他说,“怕什么。”
我一边哭一边摇头喊,“孩子不会死掉,我知道,可你怕不怕。”
他格外坚定摇头,“他不会,就算会有那样意外发生,也是天意,我虽然不信佛不信命,可我总也要向一些东西妥协,倘若因为我的无能,不曾将他保护至平安降生,我不愿后半生同你都在苛责与遗憾中度过,那么我宁可说,他是被天意掠夺,才失去了生的机会。”
我闭了闭眼睛,滚烫的热泪从我眼角一滴滴溢出,“这世上就没有你害怕的东西吗,一件都没有吗。”
祝臣舟盯着我的脸思考了半响,他忽然非常低沉而落寞的吐出一个字,“有。”
我等待他说下去,可他住了口。
我不想问,也不敢问,我需要勇气,我宁愿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