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腿被弱小的生命搂抱住。他连忙半蹲下身,张开手臂拥抱凑过来的天生没有右手的小男孩和父母在服刑期的小女孩。小朋友缺少亲密的身体接触,很依赖这种感觉,不过片刻就把小脑袋贴到周弓轶肩上。周弓轶见状,干脆将两个小孩儿抱起来,费力地抱着他们转了两圈。听到幼童的脆声笑,周弓轶觉得自己残缺受辱的心脏得到了温情的填补,也跟着开心起来。
程庚仁和另两个男同学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教小朋友叠纸飞机和小船的时候,折着折着自己先出错了。那两位女同学倒是很有爱心和耐心,细细地将一张纸折起翻开,分解掉步骤,小朋友也和她们两个亲近。程庚仁一愣神,眼睛就飘向周弓轶,他发现那个青年毫无保留地对待着围在身边的孤童们。周弓轶把自己一只手背在身后,用单手同那独臂孩童一起折起纸船。一瞬间,程庚仁有些感触,绝大多数人看到露宿街头的乞丐都会抱有同情心,但周弓轶却是不顾及他们脏污衣服敢于去拥抱他们的人。
等到中午,程庚仁几人蹭了顿福利院的食堂中饭。周弓轶贴着小朋友坐着,一边学着他们的样子,用一只汤勺把西红柿鸡蛋汤浇在米饭上。和程庚仁提及那些小孩儿时,周弓轶能清楚地念出他们各自的名字。社团里原本要来那位,腿摔断了,程庚仁当时叫着周弓轶一起过来,不是想借个僻静的地界儿培养一下“友谊”罢了,他当真没想到周弓轶对这里的一切那么上心。
当天下午,几箱邮政寄来的包裹经过半余个月的运输姗姗来迟,大家帮着福利院的员工一起清点捐赠物品,又忙了一阵。晚上的时候,周弓轶没陪其余几人去吃烧烤,说是想给年纪小的孩子讲讲故事书的内容。
之后几天,小城迎来了暴雨。他们的返程计划因为不通车而被搁浅,他们分别给各自学院的导员请了事假。没有安排去福利院的日子里,除了周弓轶外,大家都宁愿在这无趣的小城里四处逛逛。周弓轶倒是乐于做这些事,看着比学校里沉郁文静的模样要开朗多了。他总是往福利院跑,那边老师也喜欢他的耐性和关怀,所以常常把他留得比较晚。
等此处再放晴时,地面随着气温蒸得很快,又隔了一天,他们终于得以买到回程车票。
程庚仁多少觉得有点憋气,觉得周弓轶忙得不见人影,两人睡在一个屋里,却没什么机会谈谈心。甚至离开前,周弓轶还又跑去福利院一趟,回来时手里捏了张纸片和一只薄塑料袋。
等上了车,周弓轶小心翼翼地把塑料袋塞进背包里,见程庚仁探寻地望着他,于是又把那个小袋子掏了出来,沿着袋口展开,里面都是一些粗糙的折纸制品。周弓轶在里面犹豫不决地挑来挑去,他的一只右手一会儿摸摸小青蛙、一会儿捏着小船、一会儿又碰碰小兔子。最后挑出一只纸鹤塞给程庚仁,说那是和程庚仁比较亲近的七岁小男孩送他的。程庚仁自然知道不是,但还是把那只纸鹤摊放在手掌上。
接着,周弓轶又摸出晕车药的小瓶,嘱咐程庚仁吃一片预防。程庚仁不知怎么地,忽然想到来的那天,青年略带没有糖衣药片苦味的柔软指腹。
漫长的长途,周弓轶很快就在颠簸里睡着了,脑袋微微随着车体晃着。程庚仁肩膀忍不住向旁边拧拧,愣是让周弓轶靠上了他的肩头。
等重回H市之后,周弓轶才从小城的无拘束中醒来。他有些不安,甚至不敢直接回曾骞那里,去他爸爸家里冲了个澡,在自己的小床上缩了两个小时。等到晚上,他把头从暖烘烘的被窝里钻出来,拨弄着今天早上恢复了信号的小破手机,拇指按着已经被磨掉漆的按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