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澜,三娘隐约觉得那是愤怒、悲哀杂糅在一起的神色,但又不能以言语轻易道明。
金十八道:“瞧现在…你也不肯丢下我自个儿先溜……我那时又怎能转头就走呢,少楼主。”他的嘴唇一翕一合,已经失了血色,“我现时要劝你离开,你也定是要赖在此处不走的…那便陪我说些话罢,也用不得太长时间……”
三娘一惊,忙去看他。
空洞的漆黑眼眸经金十八煞白的脸色一衬,更显深沉。但那之中似有光芒闪动,他的神智忽地又清明起来。
金十八看向黑衣罗刹,艰辛地伸手摸了一下|身旁地面:“坐下罢,少楼主,我有些话…想说与你听。我管不住这张嘴…这种时候除阎王爷外谁也管不了……”
黑衣罗刹沉默地站着。最终他狠狠地咬住下唇,扶着松树一点点坐下。他算得上是遍体鳞伤,甫一坐下几乎就要忽地昏睡过去。
金十八低声笑道:“…你猜我俩谁先死?来打个赌罢。”
他受了致命伤,手边又无救得性命的草药。金五则是服了剧毒的血苦实,与破戒僧一战损耗甚重。
金五说:“赌赢了有何好处?”
金十八笑道:“…后死的人要替前头那位收尸。”
“那和输赢有何干系?”金五撇过了眼道,似是不想再多看他身上伤口一眼。“只是死的早晚问题罢了。”
许久未听见响动,金五倏地回头,却看见金十八含笑望着自己。雨点落在他有些发青的面颊上、因血与泥水而变得黏滑的发丝上、涣散的两眼里,泛起不知是雨还是泪的涟涟水光。
“你赌什么?”他问金五。
黑衣罗刹低垂了眉眼,以平静得可怕的声音说:“我赌…我们两人都会死。”
风雨凄凄,遍山红枫如血。渺茫白雾在林间漫开,将四下八方吞在一片沧凉浑沌里。红墙黑瓦的寺庙、矗立的塔林、曲折的长廊忽而在雨雾里隐没了。三人坐在青松下,寒雨从乌沉阴云里溢出,一股股泻在他们身上。
金十八微弱地摇了摇头。
他说:“我赌――你不会死。少楼主,你会活下去的。”
这句话似一道惊雷般在金五心头炸开,他眼眸倏忽一动。那一刻他忽而觉得天地间仿若风停雨歇,昏鸦声黯,一阵彻骨悚寒袭上心来。
黑衣罗刹默然片刻,道:“为什么你能说出这话?”他侧身过来死死盯着金十八,声音已有些急促了。“我自己都没法料到的事、说出的话,为何你能如此肯定?”
濒死的刺客咳了几声,面上依旧带着那虚弱的、对金五来说相当刺目的微笑。“……因为你不同。”
“哪里不同?同为丧家之犬,有何相异之处?”
“你可能记不得了,但我是记得的…”金十八道,“少楼主,我记得我原来是谁……也记得在候天楼初遇你时的事。”他发出干哑的笑声,回忆道。“我们皆是流离失所的野狗…什么轻贱活儿都做得来……但那时你可犟得很,像个大户人家的娇贵少爷一样…连左楼主都敢顶撞,说什么都不肯低头,恐怕连几头牛都拉不住你…当时我在想,像你这般又傲又倔的人物怎么会来做刺客!候天楼刺客命不值钱…死也不由得自己……”
说了这么一大串话,他又咳了几声。这回血从他的口里流出,深得几乎辨不清颜色。
金五瞪他,口气却并没那么冰冷。“你少说两句。”
“咳……此时不说,更待何时?”金十八神志不清,说起话来颠三倒四,“说说我的事罢…我头脑愚钝,不像少楼主你这般机灵……楼主也不屑灌我药喝,所以有些事倒还记得……”
他道。“你知道候天楼刺客是从何处来的么…都是楼主寻来的。我长你六岁…十年前我随着爹娘在延庆州郊批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