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揽过王小元肩头,坏笑着低声道:“怎么,是看上园里哪位姑娘,要在布庄里订了衣裙送她么?”又问,“如此一说,莫非她将尺裁皆告予你,或是你与她楚天云雨,借机丈量了她周身尺寸?”
两人在成衣铺子前停下,王小元掂了掂手里荷包的重量,笑道:
“我穿的。”
他先前应承了武立天,要替人家打跑在招亲会上蜂拥而来的争风女子,作为报酬能拿到武盟大会的令牌。此时王小元最愁的不是要如何力压群敌,反倒是扮成什么模样才不会被发觉。
竹老翁觉得自己没听清,又觉得应是听错了,嘴巴一撇:“嗯?”
王小元耐心地道:“我说,那衣裙是我来穿的。”
说罢他便拐了个弯儿,溜进铺子里挑拣去了。留下竹老翁一人目定口呆,揉着耳朵朝他的背影干瞪眼。
――
武盟在东南西北都有落脚处,在天府也不例外。从东门楼西面绕着走,有条昏黯的小道,每一阶都砌得及腰高,没功夫底子的人跳不上去。楼上是凌空架着的楼台,越过团簇的木芙蓉,能瞧见银带子般流淌的濯锦江。
颜九变是第一次光明正大,甚而大摇大摆地进了武盟地界。他顶着和金乌一模一样的脸,心里快活得像在左所海面上翻起的浪花。
候天楼刺客在死前都会咬破藏在鬼面里的小绢袋,里面装着酸油,会将容颜腐蚀。以前在盘龙山千僧会时曾被破戒僧看清他们鬼面下的脸面,可那晚腥风血雨后,僧众已死伤大半,残余下的人躲在山里不敢出来,于是颜九变才得以如此张扬地取了鬼面,亲昵地与武盟盟主攀谈。
武无功领他在东门楼上转了一圈儿,在明瓦窗边驻足。武无功转过脸瞧他,眉头拧得像串了死结。
颜九变心里一悬。
依水部查来的消息来看,金家与武家是世交,故而武无功极记挂那兴许逃过灭门的小少年。可他不知晓时隔数年,武无功是否还能瞧出他与金乌容颜的分别。
盟主果真有着肝胆轮?锏钠?魄,光是被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便好似被怒风饕雪笼着,两股止不住地发战。
倏时间,那凌厉气势猝然收敛。夜色里,这男人眼里似是泛起了莹莹水光,一对粗糙的大掌难抑欣喜地放在他肩上。
武无功一面唏嘘长叹,一面蹙着眉将眼里泪光压下:“唉,金乌,竟然真是你!”
“我寻了足有九年,险些将四海五湖都翻了个底朝天,寻得意冷心灰,以为你已死了!不想还是老天有眼,让我还得见你这好侄儿!”
颜九变呆了一呆,旋即换了张脸似的微笑道。“能再见到武伯伯,也是我今生幸事。”
他装得乖巧亲昵,倒也没叫武无功看出端倪,只心道这娃子命途多舛,转了以前那副咄咄逼人的性子。
石台上有些闲放的家什,两人拣了两张竹凳坐下。武无功抓着颜九变两手刨根挖底地问,从九年前如何从府中走脱,再到这些年如何度日,能想到的一一问了个遍。
问话连珠炮似的投来,颜九变胡乱搪塞,只说自己当时脑袋挨了一棒槌,这些时日都在鱼泉寺里随老尼姑念经,近日下山时见了江湖令上的画像,便一路寻来了。
听罢,武无功又叹又笑。“伯伯总算见到你啦!这些年我每想到这惨事,也着实寝食难安,恨不得手刃候天楼诸人。”他先是横眉怒目,继而慈爱地望着颜九变。
颜九变被他话中煞气激得浑身觳觫,不由得抱拳笑道:“候天楼血海深仇,若能告慰爹娘在天之灵,我也愿手刃仇敌。”
武无功抚着髯须点头,却显出些许苦闷之色。
“候天楼本是恶辈,你若要寻仇,武盟能助你一臂之力。我记得你年幼时最为天资聪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