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后,忽而抬首向红霜一笑。“姐,你是个好姑娘,一定会找到好人家的。”
“别,老娘最听不惯甜言蜜语,要不是你是个姑娘,老娘能肉酸得要拿剪子把你剪秃。”红霜的脸似乎有些发红,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对了,有人来找你。”
桥洞里住的都是孤苦伶仃的土妓,他自己也算得飘萍一株,实在想不到有何人会来寻他。更何况他隐姓埋名,这几十日来都未曾向红霜与旁人提起过自己真名。
只听红霜漫不经心道:“那人叫什么…‘玉甲辰’?”她忽而觉得有些古怪,拧头问白衣人,“奇怪,你不是说你叫……”
干草堆上已没了人影,只有凹陷断折与温热的茅草似是显露出片刻前此处仍有人睡着。红霜愣了稍许,方才发现那白衣人已如轻烟般飘忽不见,此人来无影去无踪,着实似水月镜花,连她的好眼力也捉不住此人。
她忽而觉得手边遭硬物硌着了,伸手一摸却是个鼓囊囊的钱袋,里头挤满了铜钱与碎银。红霜满心疑惑,她和其余姐妹皆是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不曾攒过余钱。
她小心翼翼地提起钱袋时,一条素布条滑了下来。
布条上写着字,七歪八扭的,像几条游虫:寄住月余,叨扰多日,深感歉意。现将欠数一并归还,五两银子奉上。
女子掂了掂钱袋,想起自己不过是给这人煮了几个面疙瘩,她觉得她俩间的人情不值五两银子,但这人却如此觉得。
红霜的眼颤了一下,口中却骂:“兔崽子。”伸手把那布条揉了扔进桥洞外的水里。
第89章 (四)桃李醉红妆
夜市里篝灯四悬,映得街巷宛如白昼。街里人潮首耳相触,摩肩接踵。讨价声热火朝天,绸布衣、乌竹扇、糙盆堆在麻布摊上,炙鹅烤豕,熟食飘香,直教人食指大动。
白衣刀客在人潮里随波逐流,不知觉间被推挤到了间酒肆旁。正巧空出张长凳,他便随性坐下,嗅着清甜的稠酒香发愣。
店家见来了客,热情地凑上来,张口欲问他要几多酒,见了那白衣笠帽的装束后大惊失色,用指头点着他嚷:“白衣服的……老赖!”
还未等他提高声调嚷嚷,白衣人就笑嘻嘻地握住店家指头,将他手指一根根扳开,塞了块碎银进他手心,低声道:“这回不是了。”
店家一摸那碎银,原本惊愕圆张的口忽地闭紧,咧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来。他看着白衣人,仿佛是在看着阔别已久的老友,眼里是难抑的狂喜。脊背一点点弯下,好似被风压弯的饱实穗子。
“你……您请。”店家笑得嘴角能咧到耳朵根。“小店有黄桂佳酿,客官先坐,小的随后奉上。”
白衣人道,“麻烦尽快,在下有急事在身。”
他想了想,提醒道,“对了,要壶一只,盏一对,壶里不盛酒,清水就行。”
店家闻言发懵。他从未见过有人上酒肆来喝水,也未曾见过有人用碎银买一壶清水。但拿人钱财毕竟手软,一壶清水也害不着自己,于是他也带着满心疑窦依言照做。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廊舍外喧声忽如雷动,惊哗、斥骂声交织成一片,间杂摊棚板车翻倒,蔬果飞砸的嘈杂声响。人群似海潮般翻动,忽地分开一条道来,有个人影急急在游人丛里穿梭,停在了酒肆门前。
那人本着一身素白道袍,此时却被熟烂瓜果染得五色斑斓,雪白巾帽上搭着菜叶,蛋清顺着脸颊往下淌,好不狼狈。来人看着是位清俊的小道士,柳眉星目,面目如画,却不知怎地讨了众街坊的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