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去了一趟,不知从哪里推过来一辆车:“先前陈大有小舅子卖羊头肚肺赔了本,妹妹拿着用便是。”

那辆太平车四轮,平板上铺一层泥土,上砌了一个灶台,旁边还能放置个红泥土炉。

四周的车围可以放下,两角有立柱竖起可以支撑住太平车。车子本身有两道牛皮加固的麻绳,方便拉车。

“每日妹妹出摊,便由我们兄弟帮她推拉到街巷,到晚上收摊时我们再去,也免了不怀好意的宵小。”金哥儿开口出主意。

“这敢情好。”玉姐儿拍手,“我每日下工也能去帮忙。”还能顺便吃点剩下的边角料。

“大哥,不知这车多少钱?”叶盏看着车倒很满意,也没忘了问价。

宓凤娘先敲打儿子:“你这撒漫使钱的怪行货子!不知哪里又使钱?可问了价不曾?”

“不要钱啊娘。”金哥儿委屈巴巴,“我那些兄弟们最讲义气,说好了是白给我使的。再说了,您别把我的衣裳弄脏,这捆边可是销金的呢!”

“家里穷成这样你穿销金?”宓凤娘气得又敲儿子一记,“你这好穿美衣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你妹妹们的妆奁还没有着落呢!”

“我这不也是为了体面嘛。再说衣裳是郑家大官人喝醉了酒赠予我的。”金哥儿赶紧把衣角折进去,“至于妹妹们”

他一笑:“包在我身上!我保管给妹妹们丰厚妆奁,光是那装衣服的箱子就好几个,满当到手都插不进去!”胸膛拍得震天响。

第007章 第 7 章

宓凤娘被儿子逗得“噗嗤”一声要笑,却生生憋了回去:“就凭你给外头那些帮闲们大手大脚花钱的劲头,只怕也难。”

“娘,我今晚又不回来了。”

金哥儿一看娘又要翻起陈年旧账,脚底抹油就想要开溜。

宓凤娘眼疾手快拉住儿子摇摇头:“几个子女里要数你最讲究穿衣,又爱结交那些帮闲抹嘴不本分的人,我是担心你啊”

“老大好穿,玉姐儿好吃,小幺又好学,这几子女当真是什么脾气都有。”正在吭哧吭哧和泥修补掉了角土灶的叶大富赶紧宽慰妻子,“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宓凤娘哼了一声没说话,继续喝酒。

金哥儿逃过一劫,摸摸鼻子坐在一边做了个大喘气的动作。

叶盏在旁边打下手,给爹递过去一个小铁铲,一边小声问:“我记得那天王员外”

“呸!什么王员外,叫他王四!”宓凤娘酒盅拍桌上。

“我记得那天王四说大哥以前在私塾里读书被夫子称赞”叶盏想起王家退亲时说大哥从前是神童。

“可不就是。来是四里八乡出名的神童,因着家里这些事”说起这个宓凤娘就心痛,“要不是家里败落没钱给你大哥读书,说不得他现在也是秀才了。”

“都是因为我”叶盏和泥的手一停,家人散尽家产寻她才侧面导致了大哥的悲剧。

“妹妹别这么想。”金哥儿开口,“当初全家每个人都想寻你,再说了,夫子也就是客套话,我真一直念书说不定屡试不中,现在家里倾家荡产给我凑考资呢。哪里有现在快活恣肆?”

“别浑说。”宓凤娘佯装白儿子一眼,转头宽慰女儿,“盏儿你莫往自己身上揽,你哥没进学固然可惜,可你流落他乡更可怜?”万一被领去当童妓,被打断骨头乞讨,被活剐祭祀,被杂耍的养在花瓶里做花瓶美人,每一样可能都让她心惊肉跳。

“就是。”嘴里嚼着剩余鱼排的玉姐儿在旁边插话,“那时候我们全家人心里头都不好受,银哥儿觉得他不该拉肚子,金哥儿觉得他不该顽皮,我又恨自己跟金哥儿吵架,娘怨自己分神,人人都觉得是自己的错,所以散尽家财大伙儿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