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日常用的东西,都符合规定的。”李当歌努力挤出一个笑,麻利地拆开包裹。
狱警没做回应,仔细查过后把几样东西抽出来:“这些不能送进去,其他的可以。”
“只是些吃的呀,这些也不行吗?”李当歌还欲辩驳,被秦惟宁拉了袖子:“妈。”
李当歌也就没再说话了。
监狱里的气氛永远森严压抑,灰白墙面冷色灯光,不论进出都得通过重重铁门,铁门后的高墙上涂着八个大字:“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不过秦惟宁也真的怀疑,做人这件事,是否真的有“重新”这个选项。之前的错事真的可以如黑板上的粉笔字一般擦除,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选择忘记,再“重新”地郑重开始?
如果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为什么人偏要离了岸下进苦海,还是那海水里隐没着无尽诱惑,让人不到淹死时总不会想起要回头?
秦惟宁和李当歌走进等候室坐下,等候室里还有几个人,有老有少,有的人神情已经颇为放松,有些麻木地走完流程,想是来熟了的样子,有的还有些不安地四处张望,但都彼此默认地并不交流。
一片黑灰颜色里,秦惟宁的天蓝色校服很像外面天空的颜色。在此处显得乍眼并稀缺。
秦惟宁抬起眼扫见墙上的监狱作息表,心中淡漠地想:作息比高中健康。
再一低头,他发现身旁的李当歌双腿不自然地并拢着,手捏紧了过膝裙裙角。
秦惟宁把手覆盖到李当歌的手上,发觉那手的温度远低于室温。
李当歌抬起头,有点不自然地朝秦惟宁弯起嘴角,却没有笑的意味,又把自己的手从裙角处移开来。
新学校请假不容易,更难以开口和其他的老师调课。她只能在下了课后匆忙赶过来,袖口边的粉笔粉末都没顾得上擦净,在裙子上留下一块隐约的白色痕迹。
等候室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再开,狱警的声音平静严肃:
“秦源的探视人可以进来了,探视时间三十分钟。”
第10章 第10章 雷雨
秦惟宁觉得探视时间仿佛很漫长,结束后却也才不到十点钟。
“我帮你跟班主任请过假了,不想回学校的话就回家休息一天吧。”李当歌说。
秦惟宁摇摇头:“不用,我回学校。”
李当歌有一点欲言又止的意思,两人沉默着走出监狱外。今日上午的阳光格外明媚,高墙下的积雪被晒得融化成一滩。
监狱地处偏僻远郊,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没有出租车来往。他们包了辆面包车回城,回城路上司机大声播着DJ音乐提神,又像是在驱邪。
秦惟宁被那“你不爱我我爱你”的歌词吵得头痛,掏出耳机戴上,还未播放到一半,手机就提示电量不足自动关机,秦惟宁也没有把耳机摘掉。
秦惟宁想起刚才隔着玻璃看到的秦源:头发被剪得紧贴头皮,望去一片青灰。为了探视日,胡子也新刮过,外表看上去还算整洁。
只是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经散了,一下子就像老了二十岁。
他们三个的情绪都还镇定平常,翻来覆去说的就是些照顾好自己、在里面好好改造之类不痛不痒的话,说多了就显得词穷。
秦惟宁是在他爸秦源入狱后,听到李当歌与亲戚的电话才晓得秦源不止挪用公款,还管亲戚借了不少钱。借钱时秦源允诺着“有内部消息能赚大钱”,秦家亲戚多半没秦源那样能有出息到大学毕业后进国企当会计,对秦源言听计从,东拼西凑借了不少给他。
公款还不上了还可以入狱,亲戚的钱却不能不还。
探视时间将尽,李当歌问方才一直沉默的秦惟宁:“要不要和你爸爸说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