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夫人没有说话,沉默了一刻,轻声说:“最多等到天黑,天黑前他们要是能回来……”

她转身出来,因为下雪天色阴沉,天……已经快黑了。

门一开,寒风夹杂雪花扑在脸上,杨夫人打了个寒噤。

阿福搂着李信,这孩子吃饱喝足,全无心事的打起了盹,张氏想把他接过去,阿福没松手,扯过一旁的大氅包住他。

她说不清是不放心,怕李信冻着。还是自己需要一点实在的重量,来告诉自己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她在做什么事。

一颗心,好象在别处跳动。

遥远,茫然,悲喜不由自己。

朱氏知道情形不对,说不好,恐怕……命都要保不住。

她远远的朝前面望,隔着山涧,阿喜还在庄子里头。

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可是她也照料了她这么些年。阿喜她……朱氏绞着帕子,总不能就这样看着阿喜一无所知的待在外头。

她回头看了一眼,这小院不过四五间房,要说挤一挤,多一个阿喜还是能容得下的。她想先和杨夫人或是阿福说一声,但是阿福那里心乱如麻,忐忑不安。杨夫人却又已经回庄里去照管料理。

她把斗篷系的紧了些,推开院门出去。元庆守在门旁,朝前一步,看见是朱氏,停下来问:“朱夫人?有什么事?”

朱氏抿了下嘴,说:“有件要紧的东西忘了拿,我去取过来。”

元庆犹豫了一下:“朱夫人,蛮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到咱庄上,不要紧的身外之物还是不要取了。”

朱氏摇摇头没和他再说就朝桥上走,元庆不敢硬拦。

吊桥上的雪已经被扫掉,但是走上去摇摇晃晃,风紧雪大,朱氏心里发慌,不敢走快,好不容易走到那一端踏上了实地,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阿福有些迷迷糊糊的,和李信一起睡着了。她昨夜里没睡好,今天太过担心又没有午睡,困倦乏力,又惊又怕,睡也睡不稳。紫玫掀门帘看了一眼,没敢惊动,转身出门,又进了西屋。

常太医正把搬来的药材分装包好,看见她进来,点个头说:“紫玫姑娘,可是夫人有事?”

“夫人没事,刚刚看见睡着了。”

常太医点点头:“夫人这一胎还算稳当……夫人也算遇变不惊了。”

紫玫轻声问:“常医官……您说,京城,能保得住吗?”

常太医停下手来,苦笑着说:“紫玫姑娘,您问我也是白问……我哪知道啊。”

“您总比我们知道的多些啊。”

常太医吁了口气:“看昨天夜里那火势,就算烧了没有整个城,也得有大半个。冬天起火,风助火势……就算今天下一点雪,恐怕也于事无补――”

他不说乱,只说火,紫玫的心已经沉了下去,犹抱一丝希望:“房烧了,人没事就好啊……”

可是这火如何烧起来的?紫玫与常太医这时候都在想,京城的局势本来已经十分复杂,经过王滨和太后联手发动的这一场宫变,皇帝的威信大受打击,禁军损失严重,而进京勤王的兵马和定山军也都已经各自遣返原来驻地?

还有,蛮人……

他们是怎么出现的?他们……

紫玫几乎把手帕绞破了,常太医劝了一句:“紫玫姑娘,你现在可得好生照料夫人……外头的事,尽管忧急也是白费力气,先做好手边的事情比什么都强。”

紫玫振作了些,点点头。忽然听着外头轧轧的声响,紫玫听杨夫人说了要撤了吊桥以保平安,他们搬来的粮食足够现在这几个人吃过这个冬天的,避一时之祸不成问题。

紫玫走出门来,院门这时候也被打开,进来的人一身黑漆漆的,眼睛精光四射,活象年画里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