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妈两个人面面相觑,眼底的杀气和怒意都平复了许多,梗着脖子没吭声。
常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很多人都是顺着去哄,两边和稀泥,打心眼里想散的根本不会吵,直接冷战到将手续办下来那天为止,而吵得越欢的越是清楚离开了对方自己没本事过好的无能懦弱的人,哄只能让他们拿这个当乐趣,享受别人劝诫和自己爆发的过程,就狠狠的抽,明明散不了却往散了的方向抽,他们自己就不要脸的和好如初了。
我抽出两张纸把地上的血迹擦干,等我擦完直起腰问他们想好了吗,明天一早去民政局排队的话头一个就能离。
我妈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她朝我爸啐了口唾沫,骂了声老不正经的畜生,灰溜溜钻进了厨房,不一会儿里头传出炒菜的声音,我爸在我的注视下有些局促搓了搓手,“语语,你”
他怎么想都觉得尴尬,我指了指他脚下散落的信笺,“这些是真事吗?”
我爸脸红耳赤,我其实挺能理解的,这二十一年他在我心中的形象比太阳更光芒万丈,比天神更无所不能,我的物质我的精神我的学业都是他在满足我,虽然我烂泥扶不上墙,可如果不是他我可能连站都站不稳当,就在臭水沟里凄惨无比的趴着,接受众人对我智商的侮辱和软弱的白眼。
忽然有那么一天,他闪烁着熠熠金光的伟大皮囊破碎了,露出了和其他世人没有任何区别的贪婪、堕落、腐朽甚至肮脏。
他不为破碎而悲伤,他为再也无法在我面前活成从前的样子而遗憾。
人在犯罪之后的痛哭流涕并不是真的忏悔,即使枪子儿对准了他脑袋,他所有的惆怅落寞绝望都不是因为自己做错的事,而是他再也不能享受他留恋的东西,那只是贪婪的另一份表现。
人的每一根汗毛,每一滴血液都是丑陋晦暗的。当对钱有冲动对奢侈有想法,光辉就已经消失了。
我伸手在他肩膀掸了掸,“你要是放不下那个女人就去找她,我不会怪你,我妈现在会有怨恨,等过段时间想明白了她会感激你放过她,在婚姻里同床异梦有什么意思啊。”
我爸被我噎得一愣一愣,他用极其陌生的目光打量我,问我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怎么一夜之间变成了这样。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疾言厉色质问我在哪里过夜,和谁过夜,为什么关机。
我朝他笑了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爸,等你什么时候能坦坦荡荡活在这个家中,而不是遮遮掩掩你外面见不得光的事,你再来过问我的生活。”
我爸脸一阵青一阵白,我都能猜到他骂我不孝犟嘴的画外音是什么,我在他注视下转身十分平静走了出去。
我离开家后到安然的出租屋找她,我提前打了个电话,省得她不在我扑个空,她问我无缘无故找她干什么,我说我离家出走,我爸出轨了。
她那边哈了一声,“你爸那老闷葫芦还能出轨啊?现在女人都这么不值钱了吗?不是阮语,你说女人图什么啊?钱还是地位,房子或者车?幽默风趣,浪漫脸蛋?你爸哪个也不沾边啊。”
我想了下,“可能还是情怀吧。这个世界很多人都是在一起食之无味,真的要分开又弃之可惜。很多发生过的事里面哪怕有一丁点甜头,在割裂的时候都会舍不得,因为你不能确定这个让你刻骨铭心的甜头以后还会不会有人给你,就算给,又能不能给到你心坎上。”
安然那边打了个喷嚏,她说不聊了,有个巨大的工程还没做完。
我到她家时看到她正趴在一堆五颜六色的纸里叠千纸鹤和星星,窗纱被风刮开,张牙舞爪的像一只丧尸伏在阳台,冰凉的地面到处都是浪费掉的纸和染料,有一些还粘在桌角和沙发靠背,乱七八糟的像被洗劫了一样。
我惊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