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收回了目光,语气冷淡。

胥尚擦了擦额头的汗,应声躬身去了。

楼台转角,一抹朱色裙裾悄无声息地一闪而过。

*

更深露重。

闵百岁步履匆匆地进屋,见顾文堂正凝眉坐案边书写,只好压下面上的浮动神情,缓下气息一面等候一面上下打量,见他气色较之昨日似乎又好上了不少,心里也不免慨叹自幼习武之人体格强装,恢复力强。

那日的伤势那般重,放在旁的养尊处优的大人身上,能不能熬过去还是两说。又哪能像这位主儿一般,卧床不过几日便能提笔疾书了?

“什么事?”

顾文堂听得动静,写满信笺才不慌不忙地搁下笔,抬眼看他。

寻常情况下,闵百岁不会在这个时间打搅他。今日的请脉,也早在晨间便结束了。

“今夜在码头发生了大事……”

闵百岁也不遮掩,开门见山地道出来意。

闻言,顾文堂眉头微微上挑,细听才知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晏家姐弟将码头附近绝大多数的货仓以或长租或买下的手段收入了囊中,同时还增派了家丁护卫巡视,以免对方烧仓毁货。此举全然是内斗,却无形中阻拦了急于从漳城脱身的魏延一行人。

消息一传开,他们便于今夜子时匆忙从尚未被人安排部署的小路离开,谁知路上正好碰见晏康的长随领着家丁来……

两方人马碰了面,长随见对方形迹可疑黑衣蒙面,身上还带着刀剑,立时笃定这是晏安宁派来捣乱的人,争端立起。

草台班子自然难是叛军敌手,但晏康早和官府通过气,准备同官兵一道将这个把柄捏在手里以图后效,是以两方打了没多久,黑夜中便有一队举着火把的兵士来援。

一片混乱中,魏延的人早有预料般地断尾求生,留下了数十名武艺高强的兵士断后,最终成功地离开了是非之地。

晏康折损了不少人,听到消息气得亲自赶到码头准备审问俘虏,可那些人却毫无征兆地先后服毒而亡。

官府的人也没能从他们口中听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而顾文堂的人,是在看到尸体后才确认的确是魏延的人马。

闵百岁的语气里有一丝幸灾乐祸:“……好几个都是通缉令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叛王这回表面上是顾全大局,实则失了左膀右臂。”

顾文堂听到那些人的名字,表情也有片刻的讶然。

看来,码头的形势的确给魏延造成了极大的麻烦至少,他一定是心知肚明纠缠下去会引来卫所的精兵,这才毫不犹豫地舍弃了一些人,狼狈地离去。

“不过……”顾文堂眼中显了深沉墨色,语气似不解,“这样的事,怎么是闵大夫来禀报?”

闵百岁是神医,而非幕僚。平日里,他也不爱掺和这样的事,只一心琢磨自己的医术。恃才放旷这样的词,才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制的。

老头儿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并非畏惧,而是尴尬的。

他这个人脾气直,那日见相爷重伤回来,只觉得是晏姑娘误了大事除却会些闺阁情趣能讨相爷欢心,旁的什么事都不懂还会拖后腿,平日里,对相爷的权势却是多有仰仗。世间的女子本大多如此,但那一回却险些伤及相爷性命,闵百岁恼怒之下十分替他不值,也就说出了那番话。

后来见相爷醒了,虽有些担忧晏姑娘吹枕头风,但到底还是不肯放下心里的成见向她低头。

直到今夜……

晏家姐弟表面的意气之争,却将魏延险些逼到绝路,也因此损兵折将,他才恍然明白过来,这背后定然有晏姑娘的手笔。

瞧她这些时日恨不得衣不解带地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