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的人都能眼明心亮地察觉的事情,偏他这位二哥浑浑噩噩,不知深浅地跑到他跟前说这番话,也不知是真糊涂,还是在装糊涂。

只是也奇怪,往日里他都能轻易容忍的事情,今日却仿佛成了忌讳。

或许是实在有些厌烦了。

阳安侯被幼弟的话说得愣了好一会儿,半晌才笑了起来:“你说的是,是我想岔了。既然这事你没有不甘愿,那是最好的,也算是孝义与情义两全了。”想起旧事,又笑道:“你向来瞧不上京城贵女华而不实,只知道端架子摆仪态的做派,这一位却是个有勇有谋的,从前便能救了我的命,日后想来也是能当好你的贤内助的。”

顾文堂似神色稍霁,颔首敬了兄长一杯,只唇角余留淡淡嘲意。

这救命的恩情,到底也不是被人时时放在心上,不过是有用时才被放在嘴边说道一两句。

那小丫头,也不知昔日算计这一桩是为了什么。

忽见那头徐启掀帘进来,朝他使了个眼色,顾文堂神情微凝,寻了个借口转身出去,便见前者从袖笼中掏出一封信笺呈上,信封上赫然是与他有七八分相似的字迹。

顾文堂紧拢的眉头就松了松。

“上午那一会儿晏姑娘去了侯府,看望了江姨娘后便走了,只托穗儿转交了这一封信……”徐启压低了声音解释。

他听着便有些无奈,轻揉了揉眉心,方伸手接过那信笺。

自打两人请了官媒上门定亲,这姑娘倒是一板一眼地循起古礼来,像是将他那姨妈的话全然听进了心里似的,真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小姑娘。

展信一目十行地看了,顾文堂默了一阵,敛起了眉头,好一阵儿,才无奈地低叹道:“这胆大包天的娇姐儿!”

此间江氏的事情了了,倒像是在这京都了无牵挂了似的,火急火燎地就要跑回江陵替晏家老爷贺寿……

从前受了晏家几个恶仆的气在他面前抹眼泪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呢,这会子倒是不知又打起了什么鬼主意,竟要单枪匹马主动送上门去,还托他派人照顾好江氏,这姑娘,当他是什么人了?

这信既是早就备下的,想她也是早就下了决定了。

顾文堂觉得好气又好笑,心间一时竟莫名吃起江氏的干醋来。

江陵山高水远,他纵然有通天之能,万一出了什么事端却也不好及时周全的。她从来聪慧,但毕竟只是个小姑娘,背靠顾家做起生意自然顺风顺水,真要论起世道艰难和人心艰险起来,也未必是那干人等的对手最怕还是有弱点握在旁人手中,她到底和晏家的人是骨肉血亲,纵然心有隔阂,关键时候也说不准会不会被牵绊。

想到这些,顾文堂只觉得一阵头痛,越发地放心不下。

他背着手沉吟不语半晌,看得一旁的徐启神色都紧张了起来,才听他肃穆着脸低声吩咐几句,自是一一领命不提。

作者有话说:

? 第 80 章

仲夏时节赶路, 已然颇为炎热。

好在晏安宁家底颇丰,准备的冰釜充足, 有些冗长的车队避开日头最旺的时候赶路, 倒也并不算太艰难。

临近江陵城的前一夜下了一场大雨,夏日雨后的清晨天气便格外凉爽些,江陵富庶, 各地奔来的行商走卒将官路挤得充盈, 行路由而变得缓慢。

晏安宁此行算得上是轻装简行,但带的人却是不少其间有不少人, 都是冯穗悄无声息地从外头带来的,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她难得出这样的远门, 于外人眼里晏家是她的家, 但那人自然心知肚明不是那么回事, 不能轻易放心也是寻常。

在这件事上她算是擅自定夺, 因此也没敢当面同他论什么是非, 内里多少也沾着些心虚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