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尚微赧,微微笑道:“自是该让先生为我多看看眼睛,但我心急如焚。我将将能看见,我想去找一人。待我回来,再请先生帮我看眼睛。先生见谅。”
老御医哎一声,见言二郎出了门。
老御医趴在窗口,见言尚白衣金冠,从廊下一侍从手中取过了伞,他便要走下台阶。
老御医扯着嗓子:“你眼睛里红血丝还未除呢……”
言尚回头,含笑:“无妨。”
老御医:“天还下着大雨呢。”
言尚:“无妨。”
老御医:“你小心中途又看不见了!”
言尚依然笑:“无妨。”
他心情极好,就那般撑着伞下了台阶,在仆从们的指引下向庭院外走去。言尚是如此稳重之人,老御医没见过他如何轻快的样子。但这日黄昏大雨下,言尚撑伞、不紧不慢向外而去的白衣背影,落在老御医眼中,倒真的有几分年轻人才有的气性了。
老御医啧啧:“色令智昏啊。”
连言尚如此稳重的人,也不能免俗。
然而言尚如何不着急?
他三月便与暮晚摇重逢,而今已经时至七月。
四个月的时间,他与她那般相处,他日日在心中想她现在是什么模样,他手指一遍遍地摩挲她的脸颊……他心中充满了渴望,可是他就是看不到她。
暮晚摇看到的他,永是淡定的,自如的。可是言尚心中也会恐慌,也会焦虑。他经常会害怕自己就此失明,经常怕自己再也看不到她。如果他一直看不到,他记忆中的,便总是她最后冷淡地离开的背影。
他想看到她的脸!
想看她长如青山一般的眉毛,想看她那总是蕴着狡黠戏弄之色的眼睛,想看她小巧的鼻子冲自己皱起,想看她嫣红微翘的嘴角……她长大了,她不应是他记忆中少女时候的模样了。
可是他就是看不到!就是看不到!
如何不急?
言尚骑马而出,到了半道上,雨便停了。他到了金陵秦淮河边的市集街上,这里在雨停后,人群重新聚了起来,马匹根本进不去。好在言尚如今不是瞎子了,面对人群他不必再无措。
他只定了下神,将缰绳给了身后下马跟随的韩束行,就向人群中步去了。
傍晚时下雨,暮晚摇和一众李氏嫂嫂婶婶、表姐表妹们散开躲雨。雨停后,市集重新热闹起来,夜色渐深,灯火渐亮,时间如此耽误之下,秦淮河畔一片光明璀璨,暮晚摇却被雨误了回去的时间。
她有些不高兴。
拉着她一起去放孔明灯的一位嫂嫂安慰她:“待我们放完了河灯就回去。驸马又看不见,天亮天黑于他来说没区别。纵是殿下晚回去一会儿,驸马当也不在意。
“殿下是公主,难道还要看驸马的脸色么?就算殿下真的不回去,驸马难道还敢跟殿下生气么?”
暮晚摇蹙眉,眉心越蹙越深。
她渐渐停了步,觉得这些人说的不对。言尚不仅是她看中的驸马,他还是她的爱人。他说请她尊重他……她可以不尊重自己的驸马,因为驸马于她来说只是“臣”,可是爱人不是“臣”。
她囚了言尚,他已经很不高兴,她虽然口上不向他道歉,可她也在思考言尚的话……
暮晚摇对几位嫂嫂说:“你们放灯吧,我让秋思跟着你们,她帮我将我那盏放了就是。外大公已经去世了,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我有事先回了。”
一位嫂嫂看公主说走就走,一个转眼,就和她们擦肩,不禁回头:“殿下……去哪里?”
暮晚摇已经跻身入熙攘人群中,置身民间,她没有如平时那般妆容精致、衣着华丽,她如寻常人家出来玩耍的小娘子一般,简约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