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以前和程晏是同盟,但是现在皇帝已经十一岁了,还过几年就能亲政了,郭清身体已经不好了,这几次廷推都是由次辅举行,这次辅便是前翰林院掌院,曾任吏部左侍郎的宋先时。

他也是林寒哲的伯乐,这些年,林寒哲颇受宫内外赞赏,因为他行事有分寸,而不是像程晏那样针对勋贵宗室敢下手。

郭清一旦退下,宋先时怕就是要赶程晏走了。

程晏得罪巨室,下场哪里又会好,这正是妙娘担心的问题所在。

一旦下野,死路一条,还有林寒哲虎视眈眈,即便不死,再要出仕可就难了。程晏曾经说过一句话,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况且他正值盛年,要他蜗居在江宁老家,这该多么憋屈?

若没有林寒哲,一时朝廷也找不到可替代程晏的,但偏偏林寒哲在,他还有更先进的理论,这些都颇受少年天子的喜爱。

不过,今日但见姜氏如此,妙娘也释然了:“便是刀山火海又如何,牵绊太多,思虑太多反而不成事。二弟妹,我也要多谢你今日这一番肺腑之言,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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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生老病死, 是人为不可操纵的,郭夫人这些年也是风霜满鬓,妙娘坐下来安慰许久, 她倒是比妙娘更释然:“你先生这个病,我早已知晓,迟早是要去的。都说当首辅风光, 但是我知道, 身处其中, 多么艰难。”

“师母,您……”妙娘其实也觉得说到自己心里去了。

程晏现在任尚书,但是兼管推行新政一事,别说是松快些了, 他和妙娘同房的日子都比以前少很多, 概因实在是太忙了。

从郭清这里出来,妙娘又在灵堂上了三炷香, 她回程时看到了宋恺的夫人阴氏, 她见到妙娘倒是很热情:“咦, 这不是程夫人么?在此处遇到你,真是有缘。”

阴氏此时前呼后拥, 虽然是来拜祭安慰郭夫人的, 身上穿着素净, 但其骄矜姿态, 看的出来她已经开始得意了, 至于为何得意, 大概就是她公公马上要递进做元辅了, 甚至程晏已经提早知道消息了。

宋先时当然低调, 其子宋恺也是不愿露出丝毫口风, 但阴氏不是这种人,她去年见到自己时还很是讨好,现在就已经变了嘴脸。

妙娘倒是平和:“我也没想到在此处见到宋少夫人。”

“哎,我这不是来拜谒元辅的么?”阴氏一脸痛心疾首。

“元辅乃国之栋梁,如今卒于任上,真是朝廷一大损失啊。”妙娘回首,见到郭家下人已经开始准备扶灵回乡了。

郭清一生清廉,为宰辅权倾朝野,却连扶灵回乡的路费都没有,还是程晏等学生凑了钱,程晏又联系了镖局,一路护卫他老人家棺木回乡。

阴氏想笑,但没笑出来,她也不傻,这个时候人来人往自己要真的是表现的很高兴,怕是别人就会说她幸灾乐祸了,自己公公也要被弹劾,她还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

回来时,程晏正好有空和妙娘在一处用膳,二人用完膳后,屏退下人,妙娘问他:“接下来,你是如何打算的?”

“什么怎么打算的?”程晏不解。

他怎么听不懂妙娘说的。

妙娘却道:“现在先生已经故去,内阁是宋先时的天下,宋先时比秦劭更阿谀上意,巨室反扑就在此时,晏郎,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这个时候程晏怎么会退,他新政才推行到一半,如此半途而废,怎么可以?所有的政治措施最怕的就是反复无常。

他现在已经是礼部上书,再过几年他未必不能入阁啊……

程晏很坚定的道:“妙娘,我知道你怕我万劫不复,但是我早已决定以身当国了,多说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