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呢,厂子走?下坡路,她这种家里有病人的,第一个就感受到了这种巨大的反差。
小方羡慕地叹了口气:“要是和高姐你一样运气好,那?多好,厂子里现在都愁,高姐,你肯定不愁。”
“是啊,谁叫人家张师傅有能?力?呢。”
玲儿也说?道,或许是因为在自?家男人那?受了气,她看着高彦芝身上的羊毛围巾,还有手套,说?话颇有些幽怨。
“我家那?个,天天就知道在厂里混着,让他寻摸点办法?也不知道,现在厂子变成这样了,又倒过?头来说?什么后悔”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申请停薪留职了,干个什么不行?”
两人抱怨了半天,心里那?口怨气才勉强散了一点。
要说?她们是真的对厂子有什么恨意?,那?是没有的,就像她们说?高彦芝命好,也不是出于恶意?。
而是普通人在面对这种自?己无力?对抗的事情面前,唯一能?做的发泄。
停薪留职,也就是开个玩笑。
是,张新?民日子好过?,林香离开了厂子日子也好过?。
但?是谁敢说?自?己就能?有那?么好的运气?
在厂子里,效益差,发不出工资,但?始终心里还有个盼头。
“只要等到厂子效益好起来”,就像是胡萝卜一样吊在眼前,始终心里那?一线希望是不断的。
可是出了厂子呢,那?就真的是什么都得靠自?己。
上哪儿再去找第二个铁饭碗,个体户的工作不是没有,但?谁能?保证这些个体户的工作能?做几年呢?
针织总厂说?是风雨飘摇,说?是现在日子不好过?,那?也是铁板钉钉的在南城伫立了好几十年呢!
好几十年,那?就是绝大多数人的一辈子。
玲儿和小方嘴巴上说?羡慕,心里可不敢去赌,出去还能?不能?找到给自?己一辈子兜底的工作。
这也是眼下国营厂大多数员工的心态,说?是得过?且过?也好,说?是习惯了在厂里的环境也好。
总之,再怎么恨铁不成钢,也不可能?真的就离开厂子。
玲儿回过?神?来,“对了,高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来厂里,我记得你是下午的班次吧?”
高彦芝犹豫了一下,正要说?话,厂房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抓小偷,抓小偷了!”
“别让他跑了!”
“把人按住,按住!”
……
厂里出了小偷!
这件事一下子打破了整个厂区的寂静氛围,一大早,厂子的员工就呜呜泱泱地挤进了办公?楼里。
高彦芝和玲儿、小方她们是第一批“现场目击”的人,在人群中占据了极为靠前的位置。
高彦芝回头张望了一下,一时间?竟然有些咂舌。
人太多了!
分明?刚刚厂区里面看着还有些零落,可是那?几声扯着嗓子的“抓小偷”,一下子就把所有人都炸了出来!
厂办办公?室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不知道是来了多少人,有的身上还戴着纱帽袖套,显然是刚刚下了四班倒就跑过?来,甚至不像是玲儿她们一样换过?衣服。
高彦芝目光投向人群中央的对峙的两拨人。
其中一方是厂办。
里头还有个熟人,竟然是蒋晓霞的丈夫徐伟康。
只不过?徐伟康没注意?到高彦芝的存在,这个闷不吭声的中年男人正把一个年轻男人给押在地上。
厂办的常主任就站在被押的男人面前,居高临下。
他这会儿样子颇有些狼狈。